《向日葵不忧伤》苏晚凉

3、辗转成夏，经年成伤

　　跟在宋辰林身后左拐右拐，拐得文芊陌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那栋记忆中无比熟悉又极度陌生的花园别墅，这儿时的乐园，如今，已经成了他人的安乐窝，想来也真是可笑，如果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高逸帆，她应当是再也不回踏进这里一步了吧。
　　“芊陌，原来你家这么有钱，看你穿得破破烂烂，还以为是穷人家的孩子。”
　　“这不是我的家。”文芊陌看也不看旁边的宋辰林，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径直走进了院子，开门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房间里一家三口欢乐的声音，心里，还是莫名地疼了一下，真的，只是疼了一下而已。
　　“芊陌？怎么突然回家来了，也不和阿姨说一声……”
　　“我回自己的家还要向你汇报吗？”
　　正陪着女儿田恬说话的田美娟率先看见文芊陌，微微一愣之后如花的脸上便漾开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但不知怎的，每当文芊陌看见这样的笑容，就感觉特别恶心，当然，更讨厌的，还是她甜腻腻的声音，还真是天生就是做小三的料，这样想着的时候，文芊陌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了田美娟“刻意的讨好”。
　　一旁的田恬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文芊陌看也没看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人，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背包肩带，丝毫不做停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合照，长发飘飘的母亲，依然那么美丽，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却生生夺去了她的生命；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母亲在时的味道，即便那人，已经离开了不知多少个年岁，不是真的不记得，而是真的不想记得，不想记得母亲已经离开的事实；房间里的摆设也丝毫没有改变，虽多年无人居住，却纤尘不染，想必是经常有人打扫，由此看来，那男人，也还不至于薄情至此。
　　文芊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可是分明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文芊陌蜷着腿坐在床上，并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这个时候找她的，能是谁呢，可不管是谁，无疑都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门外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抗拒，不再继续敲，却迟迟没有传来离开的脚步声，两个人，隔了一道房门，就这样耗着，等待对方先失去耐心。
　　“芊陌，是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们，恨爸爸，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们谁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伤害伯母。爸爸、妈妈，还有伯母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很久以前，在我也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也曾像你这样恨过、怨过，可是当我知道当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时，也只能怨命运过于残忍，将人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其实，她们都没有错，只是在不应该认识的时候认识了，有些事，在不应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芊陌，相信我，她们都有自己的无奈，都有自己的苦衷，也许我们是无辜的，可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但是芊陌，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怎么活，答应我，不要再活在仇恨中了，好吗？”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一直照射到蜷缩在床上的文芊陌身上，她皱了皱眉头醒了，脸上尽是眼泪干了之后紧绷绷的感觉，昨夜里，门外田恬说的话似乎依然在耳边回响，她不明白田恬说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她也并不想知道。
　　简单洗漱过后掏出手机，开机，里面满满1页都是高叔叔等人的电话，却唯独，没有高逸帆。
　　揣好手机，背起自己泛旧的牛仔背包，不做任何停留地又走出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依然记得下楼的时候，原本很快乐的一家三口，皆是面色沉重的模样，这就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吗？
　　“文芊陌。”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文芊陌着实吓了一跳，转瞬又想到昨天送自己“回家”的宋辰林，这么早就来接她，她是有多路痴，值得这样被惦念着？
　　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宋辰林疲惫的笑容，和充满血丝的双眼，他身上，也同她一样，穿着昨天分别时候的衣服，白色的衬衫上，还沾染着几缕夜晚的气息。
　　“你……在这里等了我一整晚？”文芊陌不可思议，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母亲，还能有人这样对待自己。
　　宋辰林这一次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冰冷的触觉使她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抽离，又似乎贪恋这样被呵护的感觉。那一天，文芊陌第一次注视这个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丝毫不起眼的男生，干净的白衬衫，不算宽阔的肩膀，细碎的短发，许是因为站了一夜，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可这平凡的一切，还是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温暖着文芊陌冰冷麻木的心。
　　可是在拐出小区的路口，从道路旁停着的出租车后视镜里，文芊陌看见了同样肩并肩手牵手的高逸帆和田恬，稍稍温暖了一点点的心，瞬间又恢复了极致的冰冷。
　　“文芊陌，你昨晚干嘛不回家，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嘛！”
　　加快了脚步想着逃离的文芊陌，被高逸帆一吼，便乖乖地停住了脚步，心里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可是高逸帆下一句话，又将她生生打回了原形。
　　“田恬因为你受了伤，你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夜不归宿，文芊陌，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别这么幼稚。”
　　抬手，狠狠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文芊陌冷笑着回头，看着十分恩爱的两人，还是有想哭的冲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身旁的宋辰林已经先一步到了高逸帆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血丝顺着高逸帆嘴角溢出来，文芊陌想伸手替他擦去，却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田恬惊慌失措地躲在他身后。宋辰林似乎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文芊陌离得太远，没有听见，只记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拒绝和宋辰林说话。尽管，无论什么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总是宋辰林，从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