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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约定 ...

  •   诺敏一震,原本就不指望十四会改变立场,无论是今日的八阿哥一党,还是他日的被封为王。只是时间问题,太子的一废二废具体事件她不知道,但肯定与八、九、十、十四阿哥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她抬头望着他,坦然一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十四阿哥这话却是不对了……”
      “你!”十四惊怒地盯着她,眼中隐隐烧着一丛火,似愤怒似不甘,良久良久,却终是冷冷一笑,“你这是在让我死心么?可是,你一天没嫁,便一天是诺敏格格……”
      “这便是刚才你在皇上面前出口相助的理由么?”
      “不错。只怕我再不开口,太子爷会当着皇阿玛的面要讨了你。”十四坦言,“虽然我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答应,但我不想赌。”
      诺敏原本想嘲讽的话在望向他坦白的眼时,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原本以为他的紧追不舍,多少是因为自己土谢图汗家的身份,可是她一个汗王妹妹的身份,又如何值得他费如此心机与心力?比如大阿哥、八阿哥他们,也许也求了皇上将自己指给他们,但皇上否了,他们也就罢了手——毕竟和皇阿玛的信任与宠爱相比,她的身份太微不足道,可是十四……为什么偏偏如此执着!
      “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十四阿哥放手吧。”沉默了半晌,诺敏才幽幽道,“何况我心里也有了别人。”
      十四忽然冷笑一声:“太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待他……”
      转来转去,又转回到几天前的逼问。静水深流之下的呵护与宠溺是她心底的秘密,以她与十四的关系,不足矣与之分享。沉默后,诺敏只能轻声叹息。
      “也许……感情的事,真的没道理好讲吧。你对他如此一往情深,而我对你……却也割舍不下。”良久见诺敏都没有出声,十四喃喃苦笑。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来,他是宁愿从来不曾认识她呢,还是会选择早一步在太子之前走进她的心里?
      仿佛听到了十四心底的苦涩,诺敏却只能紧紧攥着拳,任由指甲狠狠刺进手掌。不能开口,不能心软,不然只会让他继续痛苦——如果她足够有权谋,她完全可以凭借十四对她的深情而为自己或者为太子设计些什么,但她不能,也不想利用这段感情。
      “那天你跟十三哥骑马出去,我的确在你们身后。”十四突然开口,让诺敏一惊,“不是故意跟踪你们,只是恰巧碰上。”否则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在皇阿玛面前扯谎,还拉了策凌作证。
      “你听到我跟十三阿哥谈话了?”诺敏只觉得心中一紧,其实最怕的还是那句“来自三百年后”。
      “太远还真没听见,不过若我是歌娜格格,只怕也会怀疑你跟十三哥的不清不楚。”若不是从诺敏自己那里求证过她衷情于太子,看到他们搂搂抱抱在一起,只怕他也会误会。好在十四亦是个潇洒随性之人,虽不如十三不拘世俗,但对男女之妨也没有太多计较——发于情,止于礼,他信十三,也信诺敏。
      十四盯着她, “我虽不是君子,但却也不是小人……你跟十三哥的情义,我始终不及,也插不进去,又何必做些惹人厌烦的事情。”
      “十四阿哥,我……”
      “不,别说,什么也别说。”十四忽然上前一步,手轻轻盖上她的唇,刚才略显清冷的眼中,竟隐约是一丝慌乱。看到她抬头盯着自己,似下了很多决心的样子,他突然害怕,没有勇气听她下面想要说的话,“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注定要还。”
      诺敏下意识想躲,但那温热的手透着敏感的唇传递而来,不是温暖的暧昧,而是深深的悲哀与无奈,竟让她一时呆立在那里,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没有理由!

      十四也觉得了此举的不妥,只是刚才一时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见她住了口,他退了半步,缓缓起身,犹豫了下才道:“还是离太子爷远点吧,我知道你不是在意虚名的人,也未必是因为他那个身份才瞧得上他,只可惜……没了那个身份,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最后一句时,已不是诺敏所认识的那个十四了。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在瞬间变幻,竟让诺敏一时间无法适应。
      见诺敏不语,十四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不由轻声低叹:“你在后宫,只怕无法想像朝堂之上的残酷,他那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估计气数已尽,那是……迟早的事……”说着,他目光微闪,喃喃道,“诺敏,你别恨我……”
      诺敏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会恨他,因为——这是历史注定的!任何人无法改变,何况她原本就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历史中的人,又怎么可能以为仗着十四对她的一点点心思,要挽回什么?
      “可是,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放手。我会证明我比他强的。”十四不敢看她的眼,不想看到其中的怨怒或者不屑。他不是十三,不会轻易放手。
      或者十三对诺敏的感情,真的与情爱无关,又或者在十三眼中,与太子的亲情比这份爱慕重要。
      但他不同,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什么是特别想要的,特别是女人,原本以为就像他跟晗玉一样,青梅竹马的顺理成章走到一起,无波无澜便可共度一生,可是直到在归化的公主府初次相遇,在钟粹宫的再度重逢,就算只是淡淡微笑、面露沉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都会左右他的心情——爱得好没有道理,真是上辈子的情债,然而却不能放手!
      原来自己又误会了他的意思。诺敏一时间想说的话,全都噎在嘴边,竟一句也说不出,明知道她的感情却还如此执着,是该嘲讽他的固执,还是有感于他的深情?
      十四说完却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然而回过头,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诺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异,顺着他的目光,却见不远处静立的太子。
      他虽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太子站的地方只怕亦是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十四粗粗一衡量便知。只是,已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怕他听了什么。
      顿了顿脚步,十四冷冷一笑:“还真是看得紧,这么会儿工夫不放心就跟了过来,太子爷也动了心么?您还有心么?”说罢,大步离开,连该有的礼也不行。
      直到十四行得远了,诺敏缓缓起身,走过去,望向太子。其实才在帐里见过没多久,却仿佛分离了许多年一般。见他阴郁的表情,不由抿嘴笑道:“太子爷的人缘果然好差,混到这个份儿上……”
      “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太子待她一向温和的表情却不见舒展,目光中的冷凝让诺敏有些陌生——他应该知道十四的心思,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心思,既是远远站着,便表明了他的信任,而此时又何出此言?
      “你因为那件事求了他,是不是?”太子见诺敏惊讶间夹杂的不安,柔和了面色,“不要为我的事求他,不要因为我欠他的情,不要做不想做的事,他愿意说便让他说,我不在乎……”
      诺敏怔了怔,忽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他:“你不在乎,可是……我会在乎。我想让你好好活着,我想让你……一直陪我到老……”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但却是她第一次,如此赤果果地表达她心中的恐惧、依恋和不安。只有真正爱了,才会有这般的担忧——一直以来,她只想做个过客,做个旁观者,可是因着太子对他的宠溺,对她的呵护,对她无处不在的关切,让她身陷其中,欲罢不能,现在心中满满的,全是只想陪他一起面对今后的风雨。
      似乎有一抹热意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太子一只手紧紧圈着她,下颔抵着她的头发,用了很久才将那丝氤氲摆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想给她幸福和快乐,却不想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沉沦,只是……以他如今的境况,他能做到么?如果依旧是那个最糟糕的结果,他便是因着一己之私而误了她的终生,甚至性命……
      “不要说对不起。你是太子,我陪你迎接风浪,你被圈囿,我亦陪你共度余生。”依偎在他怀里,看不到他的神色,而诺敏的目光却是平静而淡然的。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沉默了良久,太子眼中闪着一抹坚定而决然的神色:“不,不会的,我要你快乐幸福,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猛地推开他,诺敏只觉得心底的不安在不断扩大:“什么是幸福?坐到那个位子上才是幸福么?那个位子……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她不想逼问他,那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就好像她不敢去问他,如果有一天在皇位和她之间必须有取舍的话,谁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她知道历史,但他却不知道。
      然而身处于这样的地位,离权力的顶峰只有一步之遥,任何人都不会甘心轻易放弃,对于像太子这样自小就生活在这种光环之下的来说,更是如此!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来自三百年后的身份向他坦白,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会因为她那几句没有任何凭据的结局便放弃么?
      他不是十三。十三少了很多权力的羁绊,所以比太子超脱和洒脱——所以有些话,可以对十三讲,但却不敢对他说。今日如果把历史的走向都对太子和盘托出,就算他真的信了,真的因此而放弃,岂知他日不会有遗憾?
      一瞬间心中闪过无数心思,却一个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口那块石头越来越重。
      “别怕,一切有我。诺敏,相信我,好不好,一定要相信我。”见她苍白的面色,太子只是紧紧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的背。
      他知道她是不在意虚名权力的人,而自己也曾经视此如游戏粪土。可是如果只有这些虚名和权力才能保住他们一生的幸福的话,他不在乎放手一搏——当年十三弟因为敏妃的病故而被寻常太监嬷嬷欺负的情景他历历在目,那时他尚可护他保他。可是如果自己失了势,如果真是老大或者老八坐到那个位子上,那么,谁来保自己?
      “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么?”犹豫了良久,这句话才缓缓出口,他知道自己是残忍的,可是眼前的局面,周边的人,哪一处,哪一个,不是残忍的呢?一步错,覆水难收,他已蹉跎这么多年,不想再错下去。
      诺敏猛地抬头:“哲布尊丹巴活佛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太子一怔:“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遣退了所有的人,却只留下你?”诺敏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有些事牵扯甚广,她不能说,“我曾经跟在他身边有段时日,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唇边浮起一个不明的笑意,他的内心远没有他的外表那般超脱,“还有关于歌娜之事,皇上什么意思?”
      “活佛说,今年已经往喀尔喀嫁了两位公主,加之十二月即将下嫁的和硕敦恪公主,是内蒙诸部莫大的恩典,然而天家恩宠如雨露甘泽,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过犹不及?”诺敏忍不住冷笑,“这种话活佛也敢说?不怕皇上治他大不敬之罪?而且这种话,皇上也信?”
      太子听出她言语间的嘲讽,这不像平时的她。她虽然偶尔会冲动地口不择言,但却绝不会如此尖刻。心底有疑问,却还是依然回答了她的问题:“活佛与皇阿玛除了政治利益上的关系之外,私下是非常好的朋友。当年除了喀尔喀各部的归顺,活佛功不可没之外,活佛的为人平和宽容,处事谦让公正,学识渊博,佛法精深,都是皇阿玛极为推崇的,皇阿玛坐在那个位子上,很少有什么真正的知己,活佛可以算一个……”所以刚才在王帐里,他可以不卑不亢,可以不自称臣,可以驳天子之言,“更何况,活佛是世外高人,不打诳语。”
      世外高人是真,不打诳语……诺敏淡淡笑了一下,别说天子,连天都骗了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为什么一提及活佛,你总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你不是打小跟他身边长大的么?”太子眉头微蹙,思量地望着她。
      诺敏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只消他一句我有佛根慧根的,我就没有选择地跟在他身边,若不是他,我不会连自己的亲生阿玛额娘都见不到,若不是他,我又怎能到今日的境地,世人都说他是慈悲心肠,却终归是他害了我这一生心存遗憾。”
      诺敏的父母扎萨克郡王噶勒丹多尔济夫妇死于康熙三十七年,正是那一年,诺敏被哲布尊丹巴活佛接去了库伦的额尔德尼昭寺以修习为名带在身边,太子以为她说的是这件事,不由微微叹息,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万般皆是缘,只是若不如此,我又怎么能遇到你,而若不遇到你,又怎会让我知道自己的心还活着?”
      诺敏身子一颤,忽然觉得万般不甘皆被化在他温柔的怜惜中。是啊,没有哲布尊丹巴,就不会有今日的诺敏,也就没有了眼前这温柔多情的男子——可是,就算他再温柔多情,却依旧是历史上那个荒///yin无德、难堪社稷的废太子,历史根本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改变!
      默默地依偎在他怀中良久,想忽略心底浓浓的悲哀,可目注他胸前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却又觉得心如刀绞。
      诺敏脱离他的怀抱,轻抚着那手臂: “怎么……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呢。”
      喃喃的声音很低很轻,让太子怔了一下,方明白她话里含义,不觉身子一僵,半晌后才淡淡道:“不狠不足矣试出一个人的心……”
      唇边不由浮现一丝苦笑,原本以为在某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他的地位,多少还念着曾经的承诺与多年的父子之情,可如今看来,他们之间的亲情,只怕早在这权力争斗、相互猜疑之中,消失殆尽,竟是他,高估了这份感情,还对这份感情有一丝的幻想。也罢,是梦早应醒矣——如今这森森皇宫之中,倒也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和牵挂的了。
      见太子此时的表情,诺敏却不由微变了神色。刚刚听十四话里的意思,加之她有限的历史,原本以为太子此举是为了陷害大阿哥,离间他与八阿哥,可却不料,竟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只是,见刚刚康熙在帐子里的态度,就算诺敏不知道其中细节,也隐约能猜出一二。
      “还疼么?”她轻声叹息,竟分不清是因为他手上的伤,还是因为他心底的伤。
      太子摇头,心的某一部分死了,便可以说服自己,不再顾忌。而不在意,便谁也伤不了自己。轻轻握住她的手,轻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有你,足矣!”
      难得从他口中说出这般深情的句子,虽然笑得一如以往般淡然,而眼中的认真与执着,却深深震撼了她。不习惯这般的眼神,诺敏抿了下嘴,别过头轻声道:“那么关于歌娜的婚事,皇上怎么安排?”
      “不止是歌娜的,还有你的,至少都要拖到明年了。”太子柔声道,“活佛的话皇阿玛之所以会听从,一方面是因为活佛从佛理命理出发,讲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另一方面,活佛有意无意地谈及了目前青海和西藏的局势,其实皇阿玛何尝不知道,如今青海的局势非常,而拉藏汗和策妄阿拉布坦也在蠢蠢欲动,虽然明面上是对喀尔喀的恩典,却未尝不是对局势的一种试探,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急于拉笼喀尔喀,只怕会引起有心之人的怀疑……活佛此番话能改变皇阿玛的意见,何尝不是句句说进他的心坎里?”
      诺敏怔怔的抬头望着他,这番话断然不会是康熙自己说出口,不过是太子的揣测。然而说这些话时,他眼中流露出的深思与柔和,认真与敏锐,却让诺敏只觉得眼前这人忽然有丝陌生,他真的是历史上的荒诞太子么?一个被康熙费尽心力调教了几十年的人,真的那么一无是处么?
      是什么让他失却了施展的舞台,还是他早早就把自己放逐了出去?
      一时间,只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似乎发现了诺敏在走神,太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头,眼中全是关心与包容,却故意笑得轻浮,“别担心,不要说一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你也注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她温柔地望向他:“诺敏刚刚在想……诺敏哪儿也不想逃,就这样一生一世陪着你,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病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外加咳嗽,浑身痛。
    发现这个电子时代真好,可以依靠□□或者MSN还聊天,可以不用说话便可表达种种心情。
    最近急火攻心,不知道嗓子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心情。
    还有,最近更新较慢,对不住各位一直跟坑的朋友了!
    PS:从昨天开始,又鼻子不通气,感冒了!这周真是多灾多难……
    PPS: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继续更文中……各位忍耐一下我的龟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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