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叶梵

55、胤祥（上）

　　“我没有生你的气。”沉吟了良久，十三才缓缓开口，“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你。说实话，身为皇阿玛的儿子，谁会对那个位子没有一丁点儿非份之想呢？可是那是二哥，自小便疼我护我的二哥啊……我不能，也不愿去伤害他，伤了他，比伤了我自己还痛。”
　　他苦笑了一下，“当日在御花园，你曾说过一句话我始终记得，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却不得不说，如今二哥的处境真是……愈发的艰难，若只有几个有野心的兄弟闹腾，也就罢了，偏偏是皇阿玛似乎有意无意地纵容着这种事情，对二哥曾经的心疼与宠爱也日渐不及以往，咱们这些兄弟个个跟人精儿似的，皇阿玛只要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异样，谁还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诺敏知道，十三指的是她曾经说过的那句“太子爷连自己都护不了自己”，当时不过是脱口而出，想不到他竟一直记得。幸好十三未再追问，他虽然说得隐晦，但诺敏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微惊：“难道你真的想……”
　　“若让你在爱情和亲情上选择，你会选什么？”十三似乎早料到她如此表情，温和的眼中闪过丝冷意。
　　这才是他宁愿让自己恨他的真正原因！诺敏恍然，十三定是怕她为难，宁愿让自己从她的生命中退出，只是不想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至爱的人因为争那个位子而左右为难。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是来自未来的人，她知道这段历史的最终结果，所以早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了太多的心理准备。
　　见诺敏沉吟了良久，十三突然摊了摊手，笑道：“爱人和亲人，无法决择，就像在权利与亲情面前，我同样无法决择一样，真让人为难呀，所以感同身受，我不想逼你。”
　　诺敏摇头，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你真的想要那个位子？”
　　问这句话时，诺敏跨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无比认真地望着他的眼，“你确定你真的能够胜过八阿哥、三阿哥、四阿哥甚至大阿哥，得到那个位子？”
　　十三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终于垂下双眸，面上却浮起一丝奇特的笑意：“诺敏，我是应该叹你的聪明，还是应该恨你的聪明？”
　　“你若真当我是朋友，便不应该如此试探我。”诺敏摇头退回原处，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伤痛——被至亲之人伤了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
　　十三向右侧跨了一步，让自己重新回到她的视线当中：“不是有意想试探你，只是……”他忽然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朋友，却不能连一点秘密也不能保留吧，你让我有一种在你面前赤裸裸的感觉。”
　　诺敏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啐道：“还是个阿哥呢，怎么这么轻狂。”
　　十三呵呵一笑，见她总算不似刚才那般沉痛的模样，才道：“胤祥一向就是如此，你也不是今日才知道！当年我强掳了你去时，你不是也骂过我登徒子的么？”
　　不止是“登徒子”，当时口不择言，“臭小子、小色鬼、小混蛋”也没少说——思及往事，诺敏不由微笑。
　　此时十三却缓缓敛了面上的笑意，一字一字地道：“你放心，二哥当得一天太子，我便当得一天拼命十三，保他护他，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是太子了，那可别怪我十三翻脸无情……就算我得不了那个位子，我也定搅他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那么痛快坐到这个位子上来！”
　　说这话时，十三的语气是极为平静的，平静的仿佛这话在心底放了良久，早已沉淀的失去了激情一般——可唯有这般经过深思熟虑的话，才让诺敏深深的震撼！
　　十三比自己想像的要聪明很多。她是因为来自未来，才知道太子会在明年被废黜。或者此时十三已然看出了什么，才会有此举动，虽然猜不透他的真实用意，但她却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伤害太子。
　　“那么若是四阿哥呢？”
　　她所知道的历史，四阿哥与十三一向关系极佳，甚至十三的圈囿十年很可能就是因为为了保全四阿哥。包括雍正继位后十三的风光无限、位极人臣……只是，为什么她看到的，跟她知道的……如此不同？
　　一直存于心底的疑问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望着他震惊的表情，诺敏却已后悔。
　　“你说四哥？！”
　　这些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脸上总有漫不经心般的笑，就算那份笑意未达眼底，但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招牌、他的面具。此时，不但笑意慢慢褪尽，就连血色似乎也从他脸上抽走。
　　瞬间浮上眼底的，只有不可思议的震惊。
　　“你听说了什么？”离开京城的头一晚，四哥深夜去了他那里，一番长谈。那是他们第一次没有知会太子爷的密谈。
　　“你怎么会知道？”见诺敏不语，十三紧逼一步，目光灼灼，“你还知道什么？”
　　这样的十三，如此陌生。诺敏只觉得心口痛得厉害，似乎那晶亮的目光洞穿到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心口灼出一个洞来。
　　深深吸了口气，诺敏笑道：“十三阿哥自个儿刚刚还说，没有哪个阿哥不对这个位子动心，诺敏不过是听说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一向交好，才试探地一问，却也不至于十三阿哥跟诺敏急成这样吧！”
　　十三紧紧盯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性。诺敏鼓足勇气与之对视，知道如果退却便溃不成军——她心中渐渐苦涩起来，原来与朋友，竟也到了需用心机算计的地步。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心底深处的秘密，又能比他少么？来自几百年之后的经历如果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呢？
　　十三盯着她良久，不知道是因为信了她的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忽然缓了面色，哧地一笑：“看来，是我多心了。”
　　此时才感觉到背后的衣衫尽湿，只觉得刚刚十三的探究的目光冷厉无情，竟让她有种面对康熙的错觉——果然是天家威严！
　　十三收回探究的目光，远远看向草原深处。
　　二人因为刚刚的打马飞奔，已进入草原腹地，此时正值初夏，晌午的阳光灿然照耀着广袤地大地，入目一片浓绿。加之蔚蓝天空，层层白云，竟让人心胸豁然开朗。
　　十三静静地盯着远处，良久良久之后，侧目向诺敏笑道：“怎么样，可还有体力再跑两圈？”
　　诺敏将十三的表情一点一滴看在眼中，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见他换了话题，心中竟是微微一松，却摇头道：“好久没骑过马了，估计明天要爬不起床来了，诺敏可不敢跟拼命十三阿哥赛马。”
　　十三笑看了她一眼：“那就上马慢慢走走吧。”
　　说罢，率先跨上了马。
　　诺敏一怔，跟他相处时，他一向是迁就自己的，很少如此强势——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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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刚刚玫瑰的留言，很感动，其实就连自己一直追的那几个文，有时候也不可能篇篇都去打分留言。可这里，却有很多看文的朋友，都是一路默默支持着我，给予我最宝贵最大的动力的！
这份感动，叶梵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只能说，谢谢一直陪着我，一路支持我的各位亲~~~有你们的支持和督促，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叶梵都会克服，会努力，会坚定地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