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散尽》叶梵

48、情义（下）

　　十四明显愣了一下，面色微变，但随即冷笑了一声：“你都听到了？”
　　诺敏却不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十四。
　　“你既是听到了，我也不必瞒你，我知道你跟十三哥吵翻了，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下你总能明白了吧……”十四冷笑一声，当初知道十三有份时，他也不免吃了一惊，但细细想来，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身为皇阿玛最疼爱的阿哥，又岂会甘心永远屈居人后？
　　“诺敏的身份真有这么重要，真值得众位阿哥如此苦苦相争？”
　　静立了良久，诺敏才开口，眼中尽是苦涩酸楚，看得十四心跟着一痛，不由缓了口气：“别人争你不要管，关键是看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我怎么想？”诺敏喃喃苦笑，她的命运，什么时候由得了她自己做主！若她真可以选，她宁愿不来这大清朝，不目睹这残酷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眼前，自己身上——权倾天下又如何？位极穹宇又如何？终不过是踩着无数人的血泪而上，这其中甚至包括着自己的血肉同胞，至爱骨亲！
　　“难道你真想嫁给太子爷不成？”见诺敏迟迟不语，十四面色一变，“你以为你嫁太子爷，他便宠你爱你怜你护你了么？他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侍妾一大堆一大堆娶进门，把自己弄得跟种马似的，你以为这种人有什么感情可言？我知道他对你好，护过你救过你，可那不过是他的手段而已，还不因为你的身份和地位？”
　　“十四阿哥何必如此出口伤人，其实您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明知道也许他说得都对，但她就是受不得他语气中的嘲讽，眼神中的冷意。
　　十四怔了一下，忍不住退了一大步：“我对你的情意在你眼里竟真的如此不堪？还是，你真的喜欢……太子爷！”他指着太子离去的方向，气得手在微微颤抖，“这便是你想嫁的人？刚才那些话想必你也听到了，说什么喜欢，不过是利益的驱使罢了，你以为他会对你有几分真心？”
　　诺敏抬头惊见十四眼中的冷意，不由一怔。这样的十四，是她所不熟悉的。以前他面对自己时，总是温暖柔和的，就像……十三一样，时时的体贴，无处不的呵护——原来，那不过是他们想让她看到的一面而已，其实不为她所知的，还很多很多，只是她一直以为都自欺欺人的沉浸他们为自己建立起的这片假相之中中，不愿去多想！
　　只是如今……所有的假相一一打碎在她面前，她与十三、十四，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诺敏！”十四见她眼中的迷茫伤感，只觉得自己的心跟她一起抽痛，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有我呢，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
　　“不，你别说，我不想听！”诺敏向后退了一大步，突然大声道，“你们一个个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我如今已经不知道能够相信谁，你们看重的究竟是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份……”
　　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直到退到那棵树上，她——已无路可退！
　　十四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面色微变，苦笑道：“这是你的悲哀，又何尝不是我的悲哀，只怕如今我就算解释一千遍一万遍，你也不信我……”
　　信？这世上，她已不知道应该信谁！
　　“我虽然不知道还有谁去求过皇阿玛想讨了你，但却知道，唯一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去求皇阿玛讨你的……只有我……”那句话突然响起在耳边，她该信他么？她能信他么？
　　诺敏沉吟了一下，摇头苦笑：“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心莫名的一跳，她不由轻抚上胸口——也许明知道前面是深渊，是火海，是万劫不复，但她却早在心沉沦的那一刻，不能回头。
　　望着诺敏此时的表情，十四似乎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一般，用马鞭遥遥地指着她紧紧捂住的心口，冷笑道：“而是什么？而是里面早就驻进去一个人了，是么？那么……‘他’，会是谁？”
　　望着十四眼中难掩的伤心与无奈间夹杂的冷厉，诺敏不由得想逃避，她登鞍上马，十四却也不阻拦，只是淡淡笑道：“是十三哥，是八哥，还是……二哥？”
　　很少听他称呼太子爷为“二哥”，但这两个字缓缓自他口中吐出来的一瞬，诺敏不由心底一沉——望着他马鞭上明黄色的穗子左右摇摆，那是他除夕晚上讨得康熙的开心，皇上御赐给他的，有一次他为了给和雅她们显摆，特意叫一个太监回府里取过来的，而那个小太监，依稀就是……刚刚诺敏在马厩旁看到的那个鬼鬼崇崇的小太监！
　　“江山美人……太子爷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如意。”十四没注意到诺敏此时的面色变化，只是冷冷笑道，“看来他在你身上下的功夫还真是不少呢！”
　　诺敏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心突然一紧。十四一向是不屑于与太子有来往的，可今日却主动相约……是真如他说的那么简单，还是另有阴谋？
　　此时听了十四的话，再看他眼中的神色，诺敏不由惊道：“你……你做了什么，你……”
　　“我做了什么？就算他是大清国的皇太子，又如何？我总有办法让他坐不稳这大清江山，总有办法让他不能如愿以偿，江山——美人，又有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江山美人同时拥有呢？”
　　“你……真卑鄙！”心中的不安越发地扩大，她双腿一夹马腹就要离开。
　　十四怔了一下，一把拉住她的马，淡淡笑道：“卑鄙？跟太子爷的手段比起来，我这点小伎俩算得了什么，格格也太抬举胤祯了……”
　　诺敏冷冷地盯着十四拉着缰绳的手：“你松开！”
　　十四手上青筋暴跳，脸色却愈发的轻狂：“格格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这么着急去追太子爷，说不定太子爷现在早就歇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放手！别让我恨你！”诺敏突然狠狠地闭上了眼，一鞭子抽了下去，十四吃痛不由得放开了诺敏的马，却见诺敏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飞奔而去！
　　迎风而落的一滴泪，刚好滴在十四那处伤口之上。
　　那道鞭痕渐渐现出殷红的颜色，伤口并不觉得痛，伤痛好像由着手臂直渗入心底，仿佛那一鞭不是抽在身上，而是抽在了心上……轻抚着那滴泪落下的地方，草原的风早已将其吹散，可那滴泪却也仿佛借着伤痕溶入了血脉，也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十四怔怔地望着诺敏远远离去的方向，所有的轻狂冷戾之色尽散，只有一抹深深的、浓浓的，仿佛沉淀了千年万载的苦涩与悲哀：“如果无法爱我，那就……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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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到了，叶梵要陪家人出门，所以更新速度肯定不能保证，我带了笔记本，尽量抽空更新，请大家体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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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字数已过二十万，哈哈，以前的书，从来没有一本可以写过那么多字！
给自己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