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九月烟烟

6、披挂

　　第二天日场上《拾玉镯》。
　　玉丫儿演风情万种的孙玉姣。见玉镯，心潮起伏，四方窥探，越趄着：拾？还是不抬？诈作丢了手绢，手绢覆在玉镯上，然后急急团起，暗中取出，爱不释手。
　　女伶担演旦角，媚气是男子所不能及的。或许女子平素就已媚意十足，上了台，更添一份说不出来的劲儿。坤旦演起来更是毫无顾忌，融入角色，人与戏，也就分不清了。
　　暗暗拾了玉镯，试着套进腕里，顾盼端详，好生爱恋。一见玉镯主人，那小生傅朋趋至，心慌意乱，当下脱了镯子，装作退还状。
　　日场的观众不多，同台的一个扇子小生，是玉丫儿的陪衬。
　　台上的玉姣把镯子推来让去： “你拿去，我不要！”
　　往上方递，往下方递： “你拿去，我不要！”
　　他在台下，静静的看着这个昔日连话也不说的女娃娃，一声比一声娇娆，无限娇娆。
　　台上的玉镯硬是还不完。是，这一个玉镯儿，你拿去吗？拿去了又如何？拿去了又能藏在哪里？
　　台上台下，谁知他的心事？
　　没想到玉丫儿这坤旦上场的效果竟是出奇的好。既为着新鲜，再加上她自身甜糯的唱腔，妩媚的扮相，那举手投足间女性自有的柔媚，更是乾旦所难及的。
　　很快的，她开始唱夜场，她的名字，小小的，就跟在师父唐怀玉的后面——雪娉婷，让人自是一眼难以忘怀。
　　她大小，总也算是角了。

　　成了角的日子，并不比想象的好过。十五岁的孩子，说到底，真真也不过是个孩子。班主器重她，一来自是因为着她给他招徕的客源，二来，或多或少还是依着唐老板的面子。
　　师父倒是真心希望着她能出人头地，对她总比对别的徒弟高看一眼。这里面，或多或少，总夹杂了一些感情的因素在里面。所以，唐师父才在她刚变完声就让她上台露脸，到玉丫儿十五岁，就给她独自唱主角的机会……这种种的偏袒，成全了她，却也激起了其他弟子的愤恨。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儿，凭什么让她单独上戏码？”
　　“就不是仗着她和师父乱七八糟的关系吗？”
　　“听说她娘是胭脂胡同里出来的？”
　　“哼，难怪生的一股狐妖子劲！”
　　“妖蛾子！”
　　话不经风，一传千里，这些话，听在玉丫儿耳朵里，像抽了一记耳刮，她没办法找人理论，有些东西，说不清楚，越抹越黑。除了忍,还有什么能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