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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寻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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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记得这里!”在狭巷的转角处,娉婷喊叫了出来。“有一天夜里家里来了人,娘让我在门口等着,我就在这转悠,前面有只猫从那暗处跳了出来,我吓得连着做了几日的恶梦,再不敢独自走这夜路。”
“你肯定是这吗?”李学民问,“这巷子这么长,什么地方都长着一样似的。”
“肯定是!”雪娉婷拉着他的手凑近转角处的墙壁,“我后来恼那猫惊我,白日里还特意跑来这墙上刻了一只狗,想着它晚上过来也吓它一吓!”她兴奋的指着墙面上一个怪异的动物图象,“看!它还在这呢!”
“呵呵!”他笑了起来,“我可没看出这是狗来,倒不知那猫能不能识出来!怕是这“四不像”的威力,倒比那狗来的更有用点!”
“讨厌!”她脸一红,“那时也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识字画画,能描出个大概已不是易事!还能求着形神兼备不成!”
“呵呵,我是在夸玉丫儿伶俐呢!这画只狗在这吓唬猫的主意,又怎么是一般孩子能琢磨得出来的呢?”他依旧打趣。
“不和你贫!”她把嘴一撅,带着小女孩特有的骄横,“学民哥你书读的多,若拿我打趣,我指不定还真以为你是夸奖呢!”
“我什么时候拿你打趣过!”他宠溺着把她揽入怀里,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自昨夜以来,他和她之间不觉亲昵了许多。从前自然也是这样相互斗嘴嬉闹,却不如现时这般的饶有趣味,连话语间,都仿佛隐隐带着甜味。
她也感觉到自己的不同。面对于自己心爱的人,女子仿佛自然的就可爱而娇媚起来;原来在爱人面前撒娇邀宠的手段,是女子在遇见爱人时天生就能领悟过来的,连一点指教也是无需。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怕也不过就是少男少女间这份纯美的爱恋了罢。
“你肯定了是这,那想必你小时住的地方离这定是不远。”
“恩。”她忽又沉默起来,记得了又如何呢?十年是多久远的概念?这乱世中,怕是一时一刻的分离都可能成为诀别。就算找着了儿时的住所,也难肯定就见得着娘亲的。
他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紧紧抱了抱她:“来都来了,不管能不能找着,总是要去看一下才甘心的。”
她捋了捋耳鬓散乱的发丝,笑道:“也是。想原来在哪个戏文中有一句“近乡情更怯”的唱词,那时还不甚了了,总想着回去了应是值得大喜的事,怎的会心怯呢?没想到,这当下,自己竟也是情怯了的。”
“有什么情怯的?不说了吗,无论去哪,总是有我陪着你的。”
“那我若是要去九幽十府的大罗阎王殿呢?”她逗他。
“那我就化成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从生死差手上夺了你回来。”
“怕不要让我妄做了偷灵芝的白娘娘,却只救来个薄情寡义的许仙就好!”
两个年轻的孩子,见多了戏文里的离别,却又初尝这爱情的甜蜜,哪会有心思去想人生如戏的诫语?这嬉笑间的话语,也不过为着争一时的意气,逞着口舌之快而已。
转个弯,凭着脑子里残留的一点斑驳记忆,娉婷找着了儿时居住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个门头里面。”她指着一个门楣说。“可具体是里面的哪一间房子,我就记不清楚了。”
他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门楣最外层还看得见红紫金绿的的浓艳色彩,只是时间已久渐渐被风化了,一点点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破败的底色。
“你记得你娘亲的名字吗?这样,我们也好像别人打听一下。”
“我记着,有人来找她时,好象都是唤她阿九。”
“恩。我们进去问问罢。”
两个人进得院子,敲了敲离着最近的门户,里面传来妇人带着喘息的应声:“等着,老娘这…老娘这还有客人在身上呢…哎呦!…你…你个驴养的家伙…你…你几日没碰女人呢?…那么使劲做甚?
李学民和娉婷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登时臊红了脸,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还是娉婷先定了心神,缓了口气接上活来:“劳驾了。我们只是想打听个人,不是有心打扰,这厢多有得罪了。”
话音未落,那遮着圆窗洞的帘布儿掀了开来,露出个妇人乌黑的脸庞,上面嵌着一双不大的吊眼儿,正翻动着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学民和雪娉婷二人。
“呦!还真是稀罕事,两个还没断奶的乳娃娃来胭脂胡同找人,老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妇人从窗洞中微微探出身来,只是在肩上搭了件褂子,内里却寸缕不着;这院里时不时还有人过往,她却也一点不觉害羞,害羞有什么用呢?住进这胡同里的女人早就做好了任人作贱的准备吧?谁还有良家妇女那样的害羞呢?光着身子陪客人和这样光着身子让人看,有多大的不同呢?
反倒是他们两个红着脸,像做了什么错事般,低眉臊目的不知将眼光往哪落的好。
“两娃娃都长得挺俊秀呢!要打听谁啊?莫非咱这胭脂胡同还有个什么花魁的声名在外?你两娃娃准备拜师不成?哈哈…”妇人的笑声象刀刮在金属上面,刺拉得人耳膜生疼。娉婷厌恶的把头一撇,转身欲走。倒是李学民拉着她,问那妇人:“请问,您知道阿九这个人吗?”
“阿九?”妇人敛了笑容,面上也有了几分严肃的表情:“你们说的莫不是九姑吧?”
“你知道这个人?!”娉婷兴奋的冲上前来。
“我可不能肯定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妇人朝东面二楼的屋子上呶了呶嘴,“她就住那上面!”
“谢谢您!”娉婷向妇人答了个礼,喜得直往楼上奔去,这妇人喃喃自语:“平日里还以为不过是传闻的疯话,若他们找的那阿九真是九姑,怕那些传闻倒可能是真的呢!”
“管他什么传闻!”屋里男人不耐的将手伸向了妇人胸前,“你收了我钱才做到一半呢!”
“你个狗日的,你怕是旱久了吧,都像你这般精力的老娘怎么做生意…”窗洞上的帘布又耷了下来,仿佛不忍,让世人看到这在底层如动物般生活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