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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来乍到,朋友介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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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可,公元二零零四年四月搬到这个门牌四十四号的宿舍。
那是一处颇清幽的去处,这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背山而建的两层小楼,玻璃大门前长长窄窄的台阶贴着青草的缓坡从碧绿树荫下延伸到我眼前来。阶前有株丁香花,那时节花开得正好。
是以我的第二印象就有了丁点美国特色的惆怅,TMD,连个滑梯轨都没有,上台阶行李不用人抬啊。
然而就是我这样一个孤身飘零海外如风中落叶不归根的游子,困难要自己面对,困境要自己体会,行李自然要自己扛背。
那天白晃晃日头下,我自己扛了三大箱行李爬上台阶再爬上二楼,其间曾有紫色丁香的花瓣落在我单薄的肩上。据说这玩意儿代表初恋。我就想起了我遥远的初恋,原来是场一个人的暗恋,恰如我现下单身只影的光景,站在这初恋的花瓣下……
咦,台阶之上走下来一个瘦弱的少年,一看就是同胞,瘦是瘦了点,好歹也是一男丁。于是,我那被万有引力牵引着往下掉的晚娘脸,瞬间变成了那种浅浅的一低头的含羞,温和地看着少年慢慢而无声地走过我的身边,他似乎也还是回头默默看了我和我的行李一眼……
这栋楼里连我共计六个中国人。那天晚上,除我之外的五个中国人据说达成一种共识,说搬来了个日本妞,见了中国人都是装低头不打招呼的,所以大家要一致对外,对小日本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而他们消息的来源,正是瘦弱的少年。其实他是什么少年,都当爹的人了,保养个娃娃脸装正太。后来我随大流,只唤他小李子。我这人,就爱跟着群众走。
只是这刚当爹的小李子因为他那才出世的儿子,突然就有了一种飞速抬升自我价值的动力,是以很快就从人类进化成了海龟。
然后搬进来个姓吴的壮丁,逢人自我介绍,“鄙姓吴,口天吴。”
我当时回了句:“说什么废话呢,难道百家姓里还有别的吴。”
对方却答得真切:“有的,还有人五人六的伍。”
我于是仰天大笑:“哈哈哈,二三声都分不清,小样你高考语文及格没。”
“我当然及格了。是你初初把二声作了三声,我才强调了一下。”
……好吧,大家都是南方人,有个口音这叫个体特色。
但有些人,见风是雨,说他胖,他就开始喘了,“比如,你再说说,我们这房子是街边多少号。”
“四四四啊。”
“错,是十十十。”
“你舌头多大啊,你会不会发平舌啊。明明就是四四四。”
“你平,你舌头平得都不会卷了吧,十是十吗,该说十十十。”
……
这是在宽阔明亮填满午后阳光的公用厨房里发生的音韵学争论了。而一直默默切菜的老北京阿丽姐,终于忍不住一把七寸长三寸阔明晃晃亮铛铛的菜刀重重往案板上一砍,就成纯洁的45度角立在案板上了。“你俩还有完没完。敢情你俩没事儿坐这儿,还想教我说普通话了?该干嘛干嘛去,吃个饭都不消停。别人不作声,你们还真当自己姚明了。”
“姚明什么意思啊。”我必须说,我真是挺好学求问的一人。
“NBA啊。跟你那个TMD不都是美国的。”
老实说,美国TMD防御系统我就经常实践,但“NBA”……真是跟了首都北京来的亲人才学会的。
阿丽姐是这个楼里资格最老的中国人了。然后就是我的房间出门往左再转直角,过一门,住的是大雷和他的女朋友小猪,和口天吴还是老乡。
大雷其实一点也不高大,人是做纯脑力劳动不是体力劳动的;而小猪其实一点也不肥胖,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可是跳过民族舞的,那秀腿,那细腰……唉,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小猪平生据说只有一样遗憾,都还是到了资本主义国家才有的。话说小猪某天去买化妆品,拿下架子上那个自己常用品牌家的某个自己没见过的新品,还没端详仔细是干嘛的,就走来一中年售货员大妈,特和蔼地跟她解释:“这个是防止胸部下垂的,而您不用担心自己会有这个问题。”……我们觉得主要是那天小猪穿的衣服太贴身了。我们都说,下次让她穿一孕妇装,反正紧不紧身都是没有审美区别的,然后就是要去买一瓶那个什么霜,看那售货员大妈还能目测不。
哦,对了,还有一个早出晚归、从长又长的乌苏里江游来的大马哈鱼姐姐,目前专业主攻学术方向——关于果蝇的眼睛。
我曾问她:“果蝇不就是苍蝇吗?”
她一边利索地炒菜一边回答:“你就不许我们还有点专业名词啊。”
“……嗯,那你都是怎么研究这个果蝇,它的眼睛啊。”
“挖出来研究啊,一粒一粒的。”
大马哈鱼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而我正拿着大白勺子正准备从她的电饭煲里挖一勺白米饭出来。
大马哈鱼看我不下手,赶紧热情地接着说:“你想挖多少就挖多少呗。”
以上,是我的舍友们的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