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殇》易凡

2、第二章

　　浴池实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太闷热的空气会让人昏昏欲睡。所以三人一致决定来到花园，这个不禁赏心悦目，而且还香气扑鼻的所在。
　　司徒洹洌一身白衫，倚坐在尚未长满枝叶的槐树之上，还有湿意的发丝正接受的微风的吹拂。
　　莫子允则躺在大理石的躺椅之上，那把不离身的上古宝剑仍旧枕在他的头下。浣浮坐在他的身旁，双腿交叠在一起前后荡着，她的背靠在莫子允蜷起的膝盖之上。
　　“子允哥哥，你快说嘛！别再睡了。”浣浮催促的摇晃着莫子允的手臂。

　　“其实这个曲家只是苏州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户，没有背景，也没有什么权势，只是靠祖上留下的田地和几所房屋再加上这一代的曲老爷很会做生意，所以积攒了为数不少的家产。这次要嫁过来的曲卿璇是曲老爷最小的女儿，据说拥有倾城之姿，倾国之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门不出，闺门不迈的大家小姐。”莫子允慵懒的说着。“不过，说起来这位曲小姐可是和你有些渊源的哦！”

　　“是什么？是什么？”本来快睡着的浣浮一下子有了精神，索性向莫子允身上趴去。莫子允利落的抽身，浣浮的脸一下子贴到了尚有余温的大理石躺椅之上。莫子允却一跃上了洹洌所在的树枝上。

　　“你没兴趣知道吗？”莫子允用长剑挑起洹洌披散的发丝。“说不定你们两人是前世注定的姻缘呢！”
　　“要说就快说，我可不想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这里。”洹洌的语气虽颇为不耐，但脑中却在搜索着记忆，曲卿璇？这个名字，他可曾听过？！

　　“曲家其实不是原籍苏州，而是自曲小姐的祖父而后定居在那里的。而这位曲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是司徒家的园丁。当时的司徒家虽然药材生意越做越大，但还未成为一方霸主。司徒老爷为了巩固在北方的势力，要让唯一的女儿嫁给当时北方的驻军大将，但司徒小姐却已和这位不起眼的园丁三生早定了。就在两人决定私奔的时候，司徒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把女儿反锁了起来，斩了这个园丁的一只手臂，把他丢在了树林之中，让他自生自灭，然后告之女儿，园丁已死。司徒小姐因为悲伤过度，悬梁自尽。但这个园丁却命大的很，被路过的猎户所救，后来展转到了苏州，成家立业。”

　　“难道子允哥哥口中的司徒小姐，就是祖父口中夭折的姐姐？！”听到这，浣浮大声叫道，“原来司徒家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恋情啊！不过，那个姓曲的，怎么就这样成家立业把那个为了他殉情的女子忘了呢？”

　　“他并没有忘了这位司徒小姐，他一直以为她已经嫁给了那位将军而把自己忘了，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了真相，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这也只是上几代的恩怨，跟我和那个曲小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洹洌跃下树来，准备离开。

　　“我的故事还未讲完，你就急着要走，可是听不到关键的部分了。”子允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浣浮立即扑到他身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快说，快说，还有什么？”

　　看到洹洌停住了脚步，子允才继续说了下去。“司徒家和曲家都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司徒老爷却因为爱女早逝痛心不已，临终前写下了这件事作为忏悔。到了下一代，一个机缘巧合的关系，司徒伯父，就是你们的二叔在苏州游玩的时候，碰到了出游的曲家三小姐，这位三小姐对司徒伯父的才华十分欣赏，邀他到家里做客。司徒伯父却对那天回门的曲家二小姐一见钟情，但无奈，曲家二小姐已嫁做人妇，司徒伯父一念之差娶了和二小姐样貌相似的三小姐为妻，以解相思之苦。三小姐却满心欢喜的坐上了花轿。而后两人的生活一直很幸福，直到一年后，三小姐怀了身孕，二小姐来探望她，司徒伯父再也难以忍受相思之苦，建筑的所有幸福都在瞬间瓦解。三小姐伤心欲绝，夺门而出，却失足滑下山坡。伯父自知愧对于三小姐和未出世的孩子，出家为僧，长伴清灯古佛。二小姐也因为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妹妹的幸福而极受打击，身染重疾，后半生痴傻而过。”

　　子允的故事讲完了，谁都没有出声。半晌浣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姐姐大概是知道我们家和曲家两代的恩怨，才希望结成这门亲事的吧！”

　　“所以说，我被当成了还债的工具了。”洹洌轻哼了一声。

　　“没错，你身上的担子还满重的呢！”子允忍不住继续调侃他，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冷酷到底的朋友被当成还债工具还真是难得，恐怕错过了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看是上两代的怨气都积压在我这里了吧！”依他看来这桩婚事前途堪忧。

　　“洌，别这么悲观嘛！”子允走到洹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是你们的守护神。”

　　“别说的好像是神一样，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论好的或是坏的。”洹洌转身离开。

　　他从不相信宿命，什么缘定三生，什么姻缘早定，他从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当然也不相信前世债，今世还之说。他只知道他的命运是在自己的手中，他的使命是巩固司徒家霸主的地位，甚至让这样的势力扩张，至于别的，至于别的，有或者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哥哥真是的，都不领情！”浣浮挽着子允的手臂，还不及他肩头的高度，让她吃力的仰起头好注视他的眼睛。“子允哥，那你当我的守护神好不好？！”她撒娇的说着，脸上挂起两个甜美的酒窝。

　　“恩！这个嘛！我们再从长计议吧！”子允不自然的说着，干咳了几声。面对这个过于早熟的小丫头，他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大概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是这个样子吧！等她日后遇到比他更好的男子，她就会把他彻底忘了吧！他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她遇到一个比他更好，更适合她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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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在马上颠簸了太久的缘故，当庄翼蝶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觉得全身的骨头好像快散了一般。
　　她睁开眼，她以为这次她能看到些正常的东西，但映入眼帘的却仍旧是古色古香的房间，飘着淡雅的兰花香气。
　　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带着轻丝纱帐的软塌之上，身上的锦被还有着精致的绣功。房间正中的檀木圆桌之上，红烛已过半，看来现在已是深夜了。

　　她挣扎着起身，但疲惫的身子让她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检视了一下自己本应该受伤的身体，却一点子弹的痕迹都没有。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古代。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烦乱的思绪让她平静不下来，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出现，解开自己的一切迷团该有多好。她胡思乱想着，又几乎昏昏睡去。

　　但一声很轻的推门声还是惊醒了她，她防备的睁大了眼睛，看向门的方向。

　　走进来的是一个一身蓝色锦袍的男子。
　　他从暗处渐渐走到烛光里来，当庄翼蝶看清楚他时，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眼前的男子，身型异常高大，一头银白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这样的头发使他的脸显的苍白，也使他眉心到颧骨的疤痕更触目惊心。

　　对于庄翼蝶的注视，男子并没有给予任何表情上的回应。仿佛他那张脸从来未出现过其他表情。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抓来？”庄翼蝶抿了抿嘴唇，费力的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还好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你不是曲卿璇。你是谁？为什么在花轿之中？”男子的眼神异常犀利，刚听到她的声音，眼中就发出质疑的光芒。他的手毫无预警的钳住她的脖颈。“你最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庄翼蝶清楚的感觉到从脖颈传来的力量，只要他再加重些力道，她就会再轻松的死一次。
　　如此近的距离，让男子脸上的疤痕更加清晰。庄翼蝶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脖颈上的力道突然撤去，庄翼蝶难过的咳着，睁开眼，男子已经端坐在了床前的圆桌旁。“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曲卿璇。我在花轿里也是理所应当的。”庄翼蝶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不是一个她应该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的人。
　　“你说的不是苏州口音，你绝对不是曲卿璇。”
　　“我从小就被送到南方，说话自然没有苏州口音。”庄翼蝶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

　　男子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脑中飞快的转着念头。
　　曲家既然有心要巴结司徒家，自然不会送一个冒牌货去，如果被司徒家发现，那可是飞来横祸。所以既然眼前的女子是坐在曲家的花轿之中，而司徒家的两个双胞胎也在场，那她应该是如假包换的曲卿璇。那她也就是他用来报复司徒洹洌的工具。

　　蓝衣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
　　庄翼蝶却叫住了他，“等一下，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却还没回答我的。”
　　男子停住脚步，冰冷的目光回视着虽虚弱无力但丝毫没有恐惧的眼神。“我以你的生命做要挟，你才肯回答我的问题。你凭什么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还是我的命，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庄翼蝶猛的摘下头上的发钗，抵住自己的颈项。“仍是以我的命来要挟你。”
　　男子不语，但已转步走了回去，坐回了原处。
　　“你既然抓我来，一定是有目的的。如果我死了，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就得不偿失了。”
　　“好，很好，我原以为大家小姐都是软弱无能，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没想到你却是个例外。”男子用赞赏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并不像传说中的一般倾国倾城，而身上也似乎有些与那身嫁衣不相配的气质。她是那种他从未碰到过的女子，她不怯懦，她不畏缩，甚至她还有那么点勇气和智慧。司徒家会迎娶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叫楚天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