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秋天》smilesillycat

3、相见

　　肖萌小区门口等着蔚子，11月的北京到下午四点已经有些凉意了。蔚子住的这个小区大概以前某个企业的宿舍老区，几位在小区门口说着闲话的大婶，三三两两的过路人，旁边卖水果的小摊与穿着不合身制服保安共同组成了一副周日下午的图画。肖萌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看着路人，一阵风过他打那个激灵，再一抬头，蔚子笑意盈盈的站在他面前。

　　“嗨，好久不见啊”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后，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好站着开始傻笑。5秒钟后肖萌打破僵局说去找个地方聊聊天，肖萌在坐出租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路口有家咖啡馆，看上去还不错，于是建议去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蔚子看上去还不错，至少没有让肖萌失望。相比过年时肖萌在深圳见了几个大学女同学，清一色的工科在读女博士，脸上痘痘他可以理解为常年对着计算机的原因，但是她们共同的挑剔习惯让肖萌觉得女孩子还是少读书为妙，和她们吃饭让人不由得让人想起男人女人女博士之类的人尽皆知的笑话。肖萌其实很喜欢有书卷气的女孩子，但是如果都读成他那帮女同学那样还不如不读。虽然小曼只是个中专毕业生，但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能说会道的多好。肖萌突然发现自己又在想小曼了，回过神来发现蔚子似笑非笑的正盯着自己，他觉得蔚子的瞅他的眼神很怪，仿佛她能了解他心里想得一切。肖萌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问心无愧的人，从来不怕半夜鬼敲门，但是蔚子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肖萌喝了口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笑问蔚子现在过得如何。答案当然是好了，两人有句没一句的聊天说过去相识初中的同学，说家乡的天气，说肖萌5年前的在北京的生活，肖萌现在的工作，同事间的拆台，搞笑的客户…肖萌滔滔不绝找出各种各样的话题，很寻常的话题他也能妙语连珠，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说了2、3个小时，蔚子只是含笑听，间或很肯定他几句起点画龙点睛的作用。让肖萌被感鼓舞，小曼从来不听他的说话。就这样蔚子知道了他这几年来的所有的人生经历，但他依然对蔚子一无所知，因为蔚子根本不说自己。肖萌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言多必失，这年头谁知道谁呢。还好蔚子只是个游离在他的交际圈之外的熟人，发泄发泄而已，萌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

　　蔚子一直安静的坐在那听着肖萌说，咖啡馆已经亮起灯来。在黄色的灯光下，肖萌觉得蔚子看上去漂亮多了。在阳光下的蔚子，皮肤白得都有点透明，就像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层薄薄雪纺纸里面，当她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就象一尊隐隐泛着青光的瓷器。但是咖啡馆柔和的灯光冲淡了蔚子的清冷之气，她的话也多起来了。她主动向肖萌说起自己为什么要退学，她很是轻描淡写的说原因很简单，无外乎一个“情”字。去的时候是为了逃避某个人加上自己家庭的一些变故，可是去了那觉得逃避没有什么用，而且学的专业功课很重英语又不是很好，读起来太苦了，所以就退学了。肖萌隐约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他觉得读书是一种惯性的东西，只要你进了那道门，只要你不是白痴都能读下来，为难的只是进入的那道槛。蔚子看上去是个不是个很苯的人，估计还是为情所伤吧。肖萌自认为是受过点西方教育的人，本着绅士风度的人，当然是不会问的。

　　蔚子觉得现在有个人陪她聊天真好啊，不然她都觉得要被这个世界遗弃了。虽然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她就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不对，应该在那个冬天以后她就有这个习惯了。蔚子不太愿意去怀念那段时间了，就像小女孩很宝贵的糖果藏在抽屉里，舍不得吃，每天都想珍宝一样拿出来看看。小女孩是不会想到有一天糖果都可能都会融化掉，但蔚子怕，她实在不愿意她美好的爱情记忆会变成一堆黏糊糊的东西。蔚子和张怀远一共相处了3年零9个月，然后被人撕开了生活的另一面。

　　蔚子和肖萌懒得再出去找地方吃晚饭了，就在这家咖啡馆简单的点了吃的。蔚子和肖萌同时注意到他们在吃的上面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肖萌惊讶于蔚子喝咖啡的凶猛，而蔚子有点看不起肖萌的营养搭配，两人只好马马虎虎的应付着自己的晚餐。餐毕，他送蔚子回家。北京秋天的晚上开始有些冬天的味道了，一阵风过去，肖萌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看看旁边的蔚子，她好像挺得比刚才在阳光下还直。肖萌觉得这个女人真怪，她和他以前交往的女孩子都不太相同。大学时的女朋友爱哭，小曼喜欢吃喝玩乐的享受，他的博士女同学们对什么都精益求精，他的女同事一个个野心勃勃。可肖萌不能把蔚子归结到任何一类中去，不管怎么28岁的人无论如何也应该被社会塑造成型了，肖萌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想什么，有点莫名其妙。肖萌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现在把蔚子早早送回家，回到他熟悉的气氛中去比较好。

　　蔚子住的小区是个北京老式小区，清一色的灰色7层楼的火柴盒，小区内有花有树宣传栏，秋风过去卷起黄黄绿绿的落叶倒有几分诗意了，只可惜小区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刺眼的乳白色铝合建材重新装饰过，真恶俗。肖萌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蔚子说：“唉，为什么装修一定要用白色的窗框，好好的房子都给糟蹋了。”肖萌给吓了一跳，难不成蔚子有读心术？

　　蔚子在某一幢火柴盒前停住了说“我到了，要不要上去坐坐？”肖萌迟疑了一下说答应了。但马上又后悔了，蔚子可能了肖萌的迟疑，笑着说“你忙吧，那早点会宾馆休息了，我也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交稿子呢”“稿子？”“哦忘了和你说了，我现在翻译点英文稿子，我得糊口啊”肖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气，不就是上去喝杯茶嘛，肖萌说：“我正好有点渴了，正好正好”，说完他看见蔚子笑了。肖萌从她和蔚子相处5小时的经验得出一条结论，只要蔚子一笑，她身上所有所有的怪异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此刻，肖萌耳朵里听见的是谁家的电视机声音，炒菜的支啦声，依稀传来的说话声，楼道灯光下微笑的蔚子，肖萌有了种家的错觉。

　　肖萌好像自从14岁搬到深圳后就从来没有过这种家的感觉了，他不相信一夜长大的神话，他太忙而没有时间回顾自己的过去，是这一刻的小温馨打动他了。肖萌和大学时的女友是标准的校园爱情，和小曼是纯粹的酒店爱情。他和小曼交往两年，真正呆在一起的不过2月，两人在肖萌全国各地办事处所在的城市逛街，去饭馆吃饭，去酒店开房□□。一天最多两天后，各自再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哪怕肖萌去家乡看小曼，还是重复一样的过程。在小曼到悉尼来之前，他们一直非常享受这种生活，三个月前小曼到悉尼他们呆了一个月后，一切都别味了。两个人有完全彻头彻尾不同的生活习性。肖萌发现美女是养眼保养起来也不含糊，不能洗东西因为会损伤指甲，油烟会损害头发更不要说面部皮肤了，这也罢了，肖萌是个很独立的人，小曼不做，他做，以后回国请人做也就是几个钱的问题；但是肖萌发现小曼每天可以花6个小时倒腾她的瓶瓶罐罐时，这种行为有点让他匪夷所思了。以前肖萌觉得是小曼优点通通变成了缺点，娇气成了贬义词，美貌变成了偷懒的最大的借口，穿着时髦让肖萌的荷包迅速的瘪了下去。澳大利亚的人日常穿着都是非常朴素的衣服，小曼的那种死也不肯入乡随俗的时髦让肖萌第一次感到和她在一起逛街的尴尬。话说回来，肖萌很享受给小曼买东西的快感，他认为自己的女友由于自己的实力而出众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是个非常传统的老派中国男人，工作努力，孝敬父母，有强烈的养家糊口的责任心，好面子讲排场，但是肖萌自己心里很明白，物质上供养对他来言已经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他的心其实只是是向着自己的，父母会离开自己，老婆会跟别人跑，孩子养大了还不是别人的，想想大学时的女朋友，付出了真心真意，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人不过是独立的个体，男欢女爱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最后的一张契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