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命题》童雪沫

6、五

　　枪声宛如暴雨一般在宽大的地下室内响起，雷欧安然坐在装满军火的大箱子上，周围数以百计的人提枪向他射击，然而，箱子上的刑警却仿佛有神佛护体般，子弹在他周围不远处纷纷下落，转眼间，地上已铺了一层厚厚的子弹。

　　雷欧坐在箱子上，看着周围的人脸上愤怒加无奈的表情，尽管满肚疑惑，却仍不禁心情好得想要放声大笑，这样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景感觉真是太棒了！我就是超人！哈哈哈！不过……一个念头在刑警脑海中浮现：我会不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难道又是伯爵捉弄人的招数？那个红发女子到底是谁啊？什么叫“这不是人类能够插手的“？虽然很想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问题是，倘若身下这个箱子的重军火落到周围这帮人手里，那等吉尔带着警察来，警方的损失就大了。而且后果不可估量。

　　在雷欧脑袋里各种问题沸腾纠缠的时候，强烈的第六感突然间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全身绷紧。在那个红发女子离开后，尽管身处数以百计的枪口下，他就一直没有危险的感觉。这突然而来的危险气息似乎是从未有过的危险，比方才那潮水般的子弹危险数倍，稍不小心，可能万劫不复。

　　雷欧手按住枪柄，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肌肉蓄满昂，神经绷紧，目光缓缓在周围挤满人的空间扫过，那些人似乎已对射中他绝望，再无人开枪，张张脸上是愤怒无奈的表情，众人的呼吸清晰而粗重，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在看不见的暗处有东西在悄悄变化。

　　突然人群中一个人喉咙里一声大吼，仿佛野兽的咆哮，吓得雷欧一颤，本能地一俯身，从箱子上滚了下来，头顶风猛烈地刮过，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扑了空，他双眼血红，全身膨胀，肌肉纠缠，看着雷欧的眼睛里充斥着野兽般的疯狂与杀意。

　　仿佛共鸣般，身边其余的人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吼声，眼里渐渐充血，一时间，地下室内仿佛百鬼夜行。

　　天啊！雷欧双脚颤抖，寒意自脊椎向上爬，汗毛直立：这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梦的话赶快醒过来吧！上帝玛利亚真主如来，哪个国家的神都好，赶快显道神迹下来吧！

　　这时，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地下室，所有人在一瞬间一愣，安静下来，只见那第一个人眉心突现一个焦黑的弹孔，血肉破碎，血液夹杂着白色的脑浆涂满了整个脑袋，那声惨叫还来不及出口，徘徊在喉管中仰面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死亡震撼了一屋子的人，那些充血的眼中疯狂渐渐退却，恢复清澈，寒蝉若噤地转过身去。

　　门口的人缓缓走进来，右手掌中的手枪枪口淡淡的烟缭绕上升。他挑了挑眉毛，略带不屑地说道：“为了这么一个人就不受控制了么？滚吧！”话音刚落，地下室内那一群“人”便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看着那一群人在自己眼前溜得无影无踪，雷欧却一动也不能动。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子，那样平庸的五官，眼睛里却锐利如鹰，眼底透出阴沉。他涩声道：“你是……卡尔？”

　　那个在警方的围追堵截下，枪杀了整整一条街，嚣张地大笑离去的神枪手。雷欧只觉一股火焰迅速在心底焚烧，一声大喝：“现在，你被捕了！”

　　“哦？”卡尔眼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动作快得宛如闪电，“砰——”一声枪响。雷欧只觉左脸颊一凉，顿时全身僵硬，脸颊上一道细细的血痕蜿蜒而下。

　　“你以为，你周围的那个结界对我有用吗？下一枪要打哪里呢？头？还是心脏？”卡尔微笑着柔声说道，平举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宛如狞笑着的野兽张开的大嘴，露出锋利的爪牙。

　　雷欧在枪口的直指之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枪，手臂上青筋毕露，只觉手心中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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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马！”琥珀目眦欲裂，就要扑上去，却被敖六一把拉住：“琥珀，冷静点。他没事。”

　　宽厚温暖的手掌中，似乎有一股抚平人心的力量，战栗的女子渐渐平静下来，自那小丘般的废墟被撞出的洞窟中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的妖气，强大而锋利，利刃一般，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随着石块落下的“簌簌”之声，一个白色的身影弯腰从洞中钻出，银色的长发绸缎一般披散开来，露出一张冷如冰雪的容颜。他的身后，一朵巨大的花自洞中伸长而出，却仿佛因受到了强大的撞击般，花瓣纷纷落下，迅速枯萎。

　　“藏马……”看到那白色的身影，琥珀只觉一阵恍惚，恍惚中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初识他的惊艳，那延续千年的梦境。

　　敖六抱着手臂，看着藏马唇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眼里亮晶晶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蒲牢眉头微皱，看了看藏马，再转头看看身边一脸恍惚的琥珀，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洞开的门中跃出，他的身后，从门中望去，只见屋内仿佛热带雨林般，充斥着无数巨大的植物，苍翠浓郁，莽莽深邃，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

　　夔一把扯下身上缠绕着的数条蔓藤，藤条上的倒刺在他身上划书数条血痕，然而，五官如刀削的男子却仿佛没有感觉似的，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看着眼前的妖弧，咬了咬牙，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原形吗？竟然在撞倒墙的一瞬间，用植物代替自己承受了那冲击力。”

　　“哈哈哈哈！藏马啊，我亲爱的藏马！”随着一声大笑，敖六一把勾住白色妖狐的脖子：“没想到你的原形也长得这么漂亮啊！跟南野秀一是不同的风格，不过我也很喜欢。”

　　藏马眉头轻皱，金色的瞳孔缓缓转动，横了敖六一眼，顿时敖六只觉一阵冷风吹过。藏马抬手一格，架开敖六的手，皱眉道：“你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呜……美人又把我甩开了！”敖六眨巴着眼睛，脸上涌起悲愤，哀伤，怨恨各式各样的表情，表情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你怎么可以这样。”北海黑龙王声泪俱下漆漆惨惨地控诉：“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初恋情人啊！我那如初雪般纯洁无暇的初恋可是给你的啊！想当年，我也是一风华正茂，阳光开朗，天真善良，看世界处处充满爱的纯真少年，都是因为你，伤害了我那幼小稚嫩的心灵，给它罩上了一层阴霾。”

　　“哇啊……”敖六声量陡然拔高，一声大哭之后，从怨妇型控诉变成了窦娥型呼天抢地：“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是男人！苍天弄人啊！我的心啊，就这么碎成千片万片无数片！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我对你一见钟情后，才发现你居然是一男人！啊啊——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你去做变性手术然后嫁给我吧！”

　　“敖六……”琥珀满脸黑线地转过身：“我不认识这家伙，不要说我认识他！”

　　蒲牢与夔愣愣地看着眼前满地打滚耍赖的北海黑龙王，表情奇特。

　　藏马额上的青筋一根接一根地跳动，从紧咬着的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去死！”话因刚落，敖六脚底的地板轰然炸裂，食人草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窜出，吞噬掉尤在号哭的黑龙王。

　　“咦！”旁边三人大惊，那独自伫立如大树的食人草与下面静静站立着的妖狐散发出一种冰冷透骨的杀气。

　　“敖六……”琥珀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食人草傻眼了，那小子不会真被吞噬了吧？虽然那家伙性格奇怪了一点，但也用着杀了他啊！“藏马……”她看向高大植物下的妖狐，却发现藏马正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看食人草花蕾，撇撇嘴道：“你装什么蒜，赶快下来。”

　　“嘿嘿……被你看穿了啊！”上方响起敖六的声音，虽然仿佛被蒙在什么里似的，显得瓮声瓮气，但底气充沛，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琥珀这才发现，那食人草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竟是显得过于僵硬，仿佛内部已被冻结似的。

　　随着“咔咔”几声轻响，食人草裂为碎片，一个身影轻巧地落下。

　　琥珀看了看落到身边的碎片，果然，除了表面那一层薄纸般的表皮，内部厚厚的肉层已全部冻结成冰。

　　“藏马！你玩真的啊！居然拿食人草咬我……”敖六一脸委屈地看着藏马，似乎马上有要再来一遍方才的表演。藏马一抬眼，仿佛被冰雪凝固的目光刹那间封住敖六将要吐出的话语。敖六打了个寒战，轻咳几声，脸上换为极为严肃的表情。顿时，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气息一扫而空，眼中透出高贵而威严的气质，盘旋于九天之上的龙神的威严展露开来。

　　“藏马，伯爵呢？他的气息消失了。”

　　藏马一仰下巴，刀削般的下颚指向前方：“那里面。”敖六顺着藏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屋内莽莽茂盛的“热带雨林”自动分出一条道来，露出尽头奇异的空间，仿佛浩瀚无际的宇宙，其中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散发着白光的圆球。

　　“这是……”敖六皱眉，感觉到那里强大的力量：“这是什么从人界生生地剥离出去的吗？”这样的力量，即便是他身为北海黑龙王，从不曾把谁放在眼里过，却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种压抑。

　　“没错。伯爵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跳了进去，那个叫什么‘卡麦尔’的天使也跟着进去了。”藏马说道，想起在那屋内，他召唤出早先偷偷种下的植物，在一瞬间灭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伏兵时，原本一脸恍惚的D伯爵在刹那间恢复神志，二话不说转身干净利落地跃进那异空间内。屋内三人当时大吃一惊，卡麦尔随即跟上，而藏马却被夔拦了下来。

　　“喂喂！你们说够了没有？我们赶快开打吧！”夔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他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旁观了半天这一幕跌荡起伏的大戏，一脸不耐地说道。

　　敖六转过头，看着夔面露疑惑：“原来你还要打啊！我看你站了半天没动静，还以为你在我的威武强大之下不战而屈了呢！”

　　“……”

　　“既然你没有要投降的意思，那为什么不趁我们说话分神的时候偷袭呢？这样胜算大得多。你这个笨蛋，如果是我，早就结束了。”

　　“偷……偷袭……”众人黑线，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身为龙王的自尊！

　　夔满头青筋，咬牙切齿：“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的自尊岂容如此！“

　　敖六一脸理所当然，义正言辞地说道：“可是从付出与回报来看，这种方法比站在旁边等人家正大光明地决斗要好得多。谁都想要胜利，尤其是在以命相搏的战斗中，输了就输掉了一切。那么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最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如果每只夔都是你这样的死脑筋，难怪夔要灭绝。”

　　“好了，敖六。你赶快去追伯爵吧。”银发的妖狐挑了挑眉梢，说道。

　　“好的！看我大展神威一举攻下敌人的老巢！”敖六提脚正准备走，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悲切地说道：“对了，藏马。既然你们今生有缘无份，那么……”敖六神色一变，眼角蓬起一抹笑意，朝琥珀偏了偏头，道：“那么等从这里出去，我追琥珀的时候，你可不许说什么！”

　　“啊！”听见两人对话中，突然蹦出自己的名字，琥珀惊愕，脸上慢慢透出一股热意。

　　藏马却是一愣，眉梢轻跳了一下，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背脊一僵，缓缓朝琥珀的方向转过头。自他从门中撞出，便一直强制压抑自己不去看那红发女子，这一看猛然发现，红发的女子原本圆润的下颚已变得尖尖的，眼底竟掩饰不住长久以来的疲倦。顿时，妖狐璀璨的金色瞳孔中涌起一丝痛的神色，同时，心里升起一股不明所以的怒气：“伯爵，你说过她很好的！”

　　看见藏马转过头来，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神色，琥珀咬了咬下唇，胸中一阵翻涌。她看见藏马转过头去，垂下眼帘，冷冷地说道：“这种事等出去以后再说。”

　　敖六嘴角一瞥，咕囔道：“果然是狐狸精变的商人，狡猾狡猾的！老是开我这种空头支票。”嘴里虽是充满抱怨，他的身体却是丝毫没有怠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那空间尽头。

　　看着敖六在自己面前消失，蒲牢手一下子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中，他应该阻拦他才对，应该跟着他一起跳进去！可是……为什么看见那屋子尽头的异空间，他心底深处竟然升起一股本能的害怕。在那已记不清的生命中某一时刻，他似乎在那里呆过，并且发生过某种极度可怕的事，将恐惧深深地植入他的骨髓中。除了恐惧之外，竟然还有……愤怒！

　　蒲牢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对那里有着愤怒，却敌不过那蔓延至四肢的恐惧，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小蒲？”感觉到身边的少年的异样，琥珀转过头，握了握他的手，顿时，霍然发现，身边的少年竟然在微微颤抖，恐惧自手心传了过来。

　　虽然，她知道，蒲牢一直以来心里都是有着恐惧，一直都是不安的，他是那样敏感的小孩子，纵然强大，却仍然孩子般恐惧着。可是，他这样强烈的恐惧，不再如过去一般孩子气地掩藏着，却是这样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那里……那么可怕吗？琥珀看着那宇宙一般的异空间，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