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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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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是婴孩的脸,说变就变的。方才还晴空万里,不知何时乌云已爬了上来,阴阴沉沉压得一池荷花荷叶默不作声。
“想来是要下雨了,还说是什么吉日呢?哈哈,天意啊。阿渊你瞧这婚天公都不作美呢。”云公子嘻嘻道,他将手搭在齐渊的肩上,温和地拍了拍。柔声道“今日能有此成效,你先前的舆论定是造的不错呢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下个月初五是年考画师初试时间,地点在宫里。你先回去写封自荐信与我,我帮你递上去。依你的本事考个画师不还是小菜一碟嘛。”
云公子笑意盈盈的瞧着默不作的齐渊又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发挥失常?没事的,我已经想好了,那天,我同你一道去。”
齐渊一棵松似得立在那,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机会竟说来就来了。
默了一会,他一贯冷若冰霜的脸渐渐柔暖下来,一抹浅笑绽在嘴角,对着沈云彬轻声道“公子交代我的事,是我无能并没有办得甚稳妥,心中一直愧疚的很。公子宽宏大量,还肯举荐我。”
云公子摇着扇,眉眼弯弯地瞅着齐渊道“谦虚什么?你办事,我放心着呢!呵呵,你有几斤几两,我这里,清楚的很。”他合了扇,将扇子往心口上敲了一敲。
齐渊怔了怔。
云公子敲了下齐渊的左臂续道“不同你讲了,我得到前院看看,那帮宾客大约散了个尽,该去戚府讨个说法了。”他舍下齐渊一人和着凄凄蒙蒙的细雨消失在化雨池的尽头。
齐渊跌坐在石凳上,手里紧攥着个杯子。煞白的脸色昭示着心中的不安,须臾便镇定下来。不可置信,口中痴痴念着“他才不过十七岁......这七年,看走了眼吗?”
夏日的雨,不似春雨蒙蒙,下就下个痛快,下个透心凉。雨渐渐大了起来,街边的生意是没法做了。小贩们拿出遮雨的油布盖住商品,几人一堆凑到小茶馆前避雨。人人死命盯着自家铺子,生怕哪个手长的摸走些什么去。
茶馆屋檐上的雨水顺势向下流着,穿成珠链,坠作雨帘。街上冷冷清清,落落寞寞。一身素衣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在雨中跑着,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雨水顺着她的额角而下冲散了原本浓艳的新娘妆,露出清丽干净的脸庞。本就是个美人,要什么粉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慌慌张张的跑着,没人晓得她要去哪儿,包括她自己。脚下不停打着滑,雨水让路变得泥泞了许多,素白的衣服上溅了大大小小的污泥点,弄得她委实狼狈。她是个孤儿,七年前被戚府收留做了侍女。这些年便安安分分从不曾搞出什么妖蛾子来。换句话说,除了戚府她无处可去。天意果真那般弄人?被人卖了还要再回去吗?果真吧,自己的双脚也鬼使神差的向戚府走去。
一向好面子的沈家,被戚家小姐无情地拂了面子,一场欢喜婚礼无奈狼狈收场。沈老爷铁青着脸,沈夫人捂着胸口,沈公子摇着小扇浩浩荡荡地跨入了戚府的大门。
戚家的管家先生拼命陪着笑脸,无奈频频贴上人家的冷屁股。他不明白,小姐才嫁过去,这还没到归宁,新郎怎么就来了?自己小姐怎么没来?早在他们进来时,见多识广的管家就支人通知老爷夫人了,这会两位怎的还没来啊。
厅中的气氛已然尴尬到不行,一团火无形却愈燃愈烈。救火的人总算在烧完前出现了。戚老爷携夫人含笑而入。看上去两人感情好的颇有陌上花开缓缓归的暧昧。
待主人入座后,沈老爷勉强抑住怒色开口道:“戚大人若觉得这门亲委实不般配,大可以提出解除婚约!何必弄个假新娘去我府上,丢尽我云彬的脸。”
云公子挨着沈夫人坐着,默不作声,嘴角却蓄着一抹淡淡的笑痕。远远看去,英气逼人的他就像是笼了层纱的谜。
门外悄悄立了个姑娘,姑娘目不转睛地将云公子望着,想来是思春了。身为戚家大小姐怎么也这般轻浮,好没羞啊。她默看了一会,待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男子是沈云彬,他脸上根本没有红疹!
一团怒火胸腔中放肆烧了起来,玉莹那丫头说不清楚,这事就没完!
姑娘提着裙怒气冲冲地向后院去了。
戚老爷差异道:“怎么会这样?小女不是才上了花轿离开么?”
听云公子将事情的前后娓娓道了一遍,戚老爷和夫人的脸僵了又僵,终于挂不住了。
戚夫人脸色一变,扯了扯她相公的衣袖。戚老爷瞬间明白了这母女两人定背着他搞了什么鬼
戚夫人陪笑道“小女娇生惯养,确实不像话,今日的事实在对不住,可这婚约毕竟是,毕竟是公主殿下她请来的,我看我们还是另择吉日,重办一场。保证不会再有什么闪失了。”
沈云彬听得饶有兴致,便追问了句“那进了沈府又逃了的假新娘,怎么办?”
“这就不用担心了,你若是喜欢便留在身边纳作侍妾,若不喜欢待她进了府,领几个板子,打发她走便是了。”戚夫人和道
“错不在她,领什么板子?夫人想的甚好,我沈云彬再不济,也不敢迎娶令爱。我看,这门亲,还是算了吧。”沈公子正色道
“这怎么能行,就简简单单算了?让全如京的人看我沈家笑话不成?”沈云彬的爹火冒三丈
戚家二老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父亲大人,这样的儿媳再娶进门,才是要人笑话呢!罢了,算戚家欠我们一次好了。我们回去吧。”沈云彬道
“云彬........”沈夫人甚哀怨,将胸口又捂得紧了紧。
“罢了,这笔账先记着,来日方长。”
“回府。”沈老爷怒目直视戚老爷,撂下了句狠话,率家眷起身向外而去。
沈夫人在儿子的搀扶下,缓缓向外而去。看起来气的不轻呢。
戚夫人望着沈家众人隐没在雨中的背影顺口道了句“我去送送?”
“还送什么啊?瞧你的宝贝女儿干的好事!这事黄了!完了!”戚老爷发出哀怒来
沈家贵人上了马车,宝马香车摇曳在清凉的夏雨中,愈行愈远,马儿踢踢踏踏弄得雨水四溅。落魄不堪的素衣女子与香车擦肩而过,她带泥的裙摆映入了无意轻拂起帘子的云公子的余光里。
没有谁为谁留步,就像没有谁为谁回头一样。
她顶着一身雨水,终于挨到了戚府门口。拼着最后一口气敲响了大门。门应声而开,她再无余力站着,一头倒在了应门人的怀里。这应门的人是杨敏瑛。
戚蒙找到玉莹质问,戚老爷夫人又找向戚蒙兴师问罪。这一层问一层,事情总算是说清楚了。
杨敏瑛免不了扫地出门,大约是戚小姐自己昏了头犯的错,只是将敏瑛赶出去,已经很是仁慈了。奇怪的是她似乎对这里没有一点留恋的样子。临走前,她向老爷求了个人情。她请求老爷不要刁难陈桤。主意是她出的,陈桤无辜卷入其中。戚老爷本就耳根子软,听不得几句软话,便也应了下来。细细一想,却总觉得陈桤毕竟趟了这趟浑水,留在府里难免招来些闲言碎语。不如做个主,举荐她参加下月初五的宫廷年考画师,凭她的本事留在宫里可不是什么难事。这皇宫里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见戚老爷应了,敏瑛拿着单薄的包袱,独自离开了这个呆了九年的府邸。
她本就要离开的,不过将计就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