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花》不归以不归

27、再相见

　　凤瑾没有再抬头看来人，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还是倔强地不想露出脆弱的神情。再次见面，恍如隔世。
　　凤瑾没有仔细去数分别的日子，那样的话，对他来说，日子会过得太艰难，不去记时间的话，日子会容易一点，快一点，甚至，多转几次身，就可以白发苍苍。
　　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来找自己，只是如果用这种机会不大的希冀来支撑余生，会让自己低到尘土里。他已经足够卑微，不需要再一次提醒，他这一生都不会得到的爱情。
　　“阿瑾。”花满楼轻轻抱着怀里的青年，太瘦，肩膀上的骨头隔得自己不舒服，可是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他还在。
　　怀里的人不经意颤抖了一下，就算听觉减退的厉害，呼在耳边的热气，有意无意碰到耳垂的嘴唇，无一不在提醒自己，花满楼是在叫自己。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找到这里？为何不让自己偏安一隅，孤独终老？老实说，如果花满楼是在同情或者报恩，凤瑾就要跳起来了！老子再弱也是个男人，不需要你花满楼以身相许！
　　“我去收拾一下，你坐。”凤瑾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原来，想要放弃，想要独自守着这份心意老去，想要这样那样，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想象都会轰然倒塌，忍不住想守在他身边，不计一切代价。
　　但是，理智又在拉回自己，人呐，就是这么矛盾。
　　花满楼没有出手阻止，这里除了满满的凤瑾的气息让他稍稍安心外，其他的一切都太陌生，凤瑾就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了这么久。
　　凤瑾回来的时候，看到花满楼脸色不豫。也许别人看不出与平时的云淡风轻有何不同，但是是凤瑾，所以看到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未曾上扬的嘴角，这样的细微，连他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情绪。可是，选择离开的人并不应该去安抚他，对么？
　　“给，”将茶杯递给花满楼，确定他不会被烫到才松手，“地方简陋，茶也是邻居采来炒的，不要嫌弃。”说完，自己坐下来。不知该如何讲下去，凤瑾尴尬地坐下。花满楼，你快走吧，在这里，算什么呢？朋友？客人？这才是凤瑾想说的话，可惜，没那个胆子。
　　花满楼将茶杯放回手边的桌子，从袖中抽出纸币，慢慢写上：不会
　　很好看的字，字如其人。但是凤瑾脸色却有些怪：“你可以说话，声音大一点我还是能听清的”
　　“在你听觉恢复前，我不会讲话”花满楼如是写道，这是花满楼的温柔，也是对自己小小的惩罚，他永远忘不了，眼前人的清瘦和失聪，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言下之意，是会一直在这呆到自己痊愈？“你也看到我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想一个人呆着，抱歉不能履行和你的约定。”
　　这是凤瑾第一次这样和自己说话，带着不难察觉的客气，当然，花满楼装聋作哑的功夫未必不如他惊人的听力。
　　让我医好你，等你恢复，我自会离开。谁说花满楼谦谦君子，从不失信于人，对于凤瑾，他不愿用信用二字束缚，况且，凤瑾的身体，可以一年两年治好，也可以十年八年都要调养，谁说的准呢，是不是？
　　好吧，如果只是这样，也许可以接受。凤瑾暗暗揣度，殊不知，猎物已经掉入陷阱，猎人在树后偷偷笑了。
　　凤瑾没有承认，自己小小的私心，每天看一眼这个人，即使他还是要离自己而去，见到一天算一天，等他完全好了，就放彼此自由吧。
　　曾经，拖着病痛的身体离开，并不单纯是不想拖累他，更重要的，藏在心底深处的嫉妒和自卑在身体孱弱不堪的时候完全爆发出来，离开！离开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离开那个无论如何都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凤瑾有时候会想，当初那个不顾一切想要守在花满楼身边的毛头小子去了哪里？也许，人都是贪心的，不满足了吧，不满足那样的温柔，想要再多一点，再多一点，要不到了，就沮丧生气。但是，原谅自己的贪心，因为，这样，似乎好过了一些，至少，这一年的时光，他的心很少会一抽一抽地疼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让他安心地放手，以后相忘于江湖，彼此见面，也能客套一笑。
　　就这样吧，爱情什么的，本就不是我们这种俗人该去计较的。凤瑾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