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花》不归以不归

26、往事如烟

　　远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几十年间没有出过大事。如果东家麻子娶了西家寡妇都算得上是个事的话，前年去益州升官的凤家小捕快在去年回来给养育他的刘婶安葬后不知所踪的事倒是好一段时间成为县里人们茶余饭后话题。
　　有人说，阿瑾在任职时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了不起的江洋大盗，被灭口了。也有人说，阿瑾在一次任务中被一个女土匪看上，抓去做了压寨相公。甚至还有说法，阿瑾与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互生情愫，为了避免小姐家人不同意，两人双双隐居。当然，这都是人们没有根据的猜测，毕竟人也不在，无从对证。日子一长也被人遗忘了，时间啊，是这个世界上最毒的药，它不会让你失忆，却是可以腐蚀掉你对一段记忆的感情的。
　　一如快乐，一如痛苦。
　　阳光甚好的午后，老板坐在店前细心打磨着一只木桶。老板是一年前搬来这里的，这个镇子很小，小到连名字也没有，这里不靠边关，也不在水乡，只是西南千千万万个小镇中的一个，这里的人们生活的很惬意，有活做活，没活就喝喝茶，摆摆龙门阵，谁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来了个木匠，有个木活什么的就去找他，仿佛他原本就在这里。
　　老板是有名字的，只可惜耳朵不大好，年纪轻轻背得厉害，问过几次都没有回答。原来以为老板傲慢，相处下来才知道是有残疾，便不忍问他问题，尽量少叫他讲话，于是善良的人民都叫他木匠老板，便不再问他叫什么。老板很仔细，做出来的小东小西都很精致，大件家具什么的也都挑不出毛病，价钱也公道，大家都很喜欢它，尤其是小孩，每次往老板那跑跑，都能带回来一个两个小玩意儿，家里人也跑去给过钱，老板摆摆手拒绝，他喜欢小孩，尤其是给点小东西就很满足的样子，时常让他看到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老板长得有点普通，可是说不出的顺眼，看不出来年纪，有点瘦，细细高高的，头发用布条扎的很一丝不苟，仔细看来比每次下学回来经过的陈秀才还要斯文。可是老板好像身体不大好，除了耳朵不好，关节也不怎么好，天气不好的时候，总见他揉着膝盖，在潮湿的盆地原本吃辣可以缓解，可是他好像不大能吃辣，木匠铺便时常能闻到淡淡的中药味，而且有太阳的日子，老板一定会把活计搬到门外来做。
　　也曾有一两个媒婆上过门，自给自足的小镇原就不需要很多钱财来娶媳妇，镇上人也不欺外来人，老板的手艺养活一家人自是没有问题。可是，老板摇摇头拒绝，身体不好，与人沟通也不是很方便，不敢害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如此一说，却也是有理，身体不好不算什么，到底是个残疾，还不知道是不是先天就聋，没道理让姑娘嫁给个聋子不是？
　　因为不大听得见，又不愿扯着耳朵听人家吼，老板不常跟人唠嗑，人们只知道他是个孤儿，来的那一年夜里，手里捧着一盆木雕的花，下着大雨还宝贝似的护着，打更的老头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他“欸”应了，第二天就在这落脚了。
　　凤瑾有时夜里咳得厉害了，干脆披衣坐起来看着床头的木牡丹，还是能露出许久不见的真心的笑，不是不爱，也不是舍不得，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和一个人并肩，即使没有回应自己也能努力追赶，争取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如今，孱弱的身体，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能站在那人的旁边，情感即使再浓烈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既然的不到爱，既然原本就不曾拥有过两情相悦，那就让自己有尊严地离开，让时间冲淡想要去他身边的欲望，让岁月慢慢埋葬自己的奢望。有何不可？
　　凤瑾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卑微，即使拖着残破的身体离开。守在他身边，是为了和他并肩，离开他，亦是为了成全自己。爱这个东西，不好说，不可说，但凤瑾相信，自己从来都是爱着花满楼，不管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
　　凤瑾不觉得自己伟大，自己只是将所有的自私都给了一个人，给的忘记了自己可以宣告一些东西，比如，占有的权力。
　　又是阴雨的天气，难怪昨天咳得那样厉害，回屋看看熬在厨房的药，刚端出来，看到门口站了一人，凤瑾赶紧去招呼，“要打什么？最近家具会慢些送。。。”
　　打翻了药汁，眼前的人一年不见，还是那样如朗月松竹，自己更是自惭形秽。药的味道弥散开来，晕开一抹尴尬。
　　“抱歉，我去打扫一下。”好丢脸。。。正待转身，胳膊被人抓住。
　　“凤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