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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绝艳惊鸾血剑门 ...

  •   翠柳环荫下,掩映着一扇漆黑如幕的大门,门口有两座温和谦顺的石狮,静静地守卫着宅院。大门的门檐上有一张鲜红的匾额,上面除了殷红的底色之外,空无一字。
      一个紫衣少女坐在大门外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品读。
      忽然,少女抬起眼,远处,一抬青黑色缎面的轿子由远及近,轿子在门口停下,少女站起来,用一片柳叶夹住书页,走到轿子前面,轿夫抬起轿帘,一位身着黄色狐裘外衣,脸覆薄纱的少女从里面探出头来,紫衣少女上前牵住她伸出的手,将她迎了下来。
      “二小姐,怎么才几天就回来了?”紫衣少女站在她身边,为她捋了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头发。
      “是他把我赶回来的,他说我在那里只会给他添麻烦。”黄衣少女低下了头,光洁的额头因劳累伤神而黯淡下来。
      “二小姐,你别在意,你知道的,我们堂主他只是……”
      “惜柔,我明白的,不用安慰我,他说得没错,我留在那里只会给他添麻烦。”二小姐打断许惜柔想要安慰她的话语,两天的行程,从乌江回到洞庭,她也累了。天气又是这样阴寒,她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吧?
      正想着,身子就不争气地哆嗦起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两颊通红。
      “不会是又病了吧?叫你不要去的,你非要去,你怎么受得了这寒气啊!快,快进去。”许惜柔忙将她扶进黑漆大门。
      进入黑漆大门,不同于门外的简单与朴素,里面竟是另一番的景象。一进门便看见一座修造精美的池塘,塘中养有各色鲤鱼,池塘两侧有抄手回廊。两侧的回廊每隔五步必有一个中型的暖炉,每隔十步则有一个大型的暖炉,每个暖炉都是由各国的铸造大师亲制,上面刻有精细繁复的花纹暗底。由这样多的暖炉围绕着,一进大门便感觉热气扑面而来,人顿时舒服多了。
      许惜柔扶着二小姐走过回廊,两侧回廊的尽头是一个月门,门内有假山障景,绕过假山,便是两间门房,从门房右侧的过道穿过,前面是一个大的花园,花园前的过道分成五个岔路,通往宅中五个重地。
      正西的路通往青龙堂,西北的路通往玄武堂,正东的路通往朱雀堂,东北的路通往白虎堂,而正中的路则是通往宿星堂——这座宅子主人的居所。
      这里,就是位于洞庭湖西,在江湖上曾引起血雨腥风的——血-剑-门!
      许惜柔和二小姐走了正中那条道,往前行五百米穿过满地的杜鹃花丛便看见一间古朴陈旧的房子,房檐上用烫金的墨迹在漆黑的匾额上写下“宿星堂”三个大字,进入宿星堂,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却没有一个人。不只是宿星堂,从刚才进门到现在,血剑门里出现的也只有她们两个少女而已。大厅正前方的两侧各有两个偏门,通往两个不同的院落,右边的是血剑门门主——舒誉的寝室与书房,左边则是其妹——二小姐舒鸾的寝室。
      进入左边的偏门,走过一小段走廊,便进入了舒鸾的寝室。
      一进房间,许惜柔就将一直罩在二小姐脸上的面纱摘下,窗前梳妆台上的铜镜中就立即显现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眉含远山,眼若星灿,齿如白玉珍珠贝,唇似朱砂绛染月,白净透明的脸上略施粉黛,用来掩饰久病不愈的苍白脸色。她美得就像是误落凡尘的神女,真不愧为当今武林界公认的第一美女!
      脱下外身的裘袍,惜柔便扶舒鸾躺在床上,为她掖紧了被角后,惜柔走到窗前将每一扇窗户关好,又看了看暖炉里的火还旺不旺,见火势还行,才微笑着对舒鸾说:“我去青龙堂请黎堂主过来,小姐你先好好休息。”
      “哎,不要!惜柔,别去请她,我这里还有上次没吃完的药,吃一点就行了,要是去请她,被哥哥知道的话,又要大惊小怪了。”舒鸾忙拦住惜柔。
      “小姐,这可由不得你,我可是奉了我们堂主的命令,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呦,你总不想我为难吧!你也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可以看见朝气蓬勃的自己吧!既然这样,就要听我的话,我去请黎堂主,今天门主不在,我会叮嘱黎堂主不让门主知道的。”许惜柔微笑着劝说,见躺在床上的舒鸾听话的点点头闭上眼睛才放心的出去,小心地掩上房门。
      “呼……”出了房间的许惜柔松了一口气,还是只有把她那要命的堂主摆出来二小姐才会乖乖的听话啊!
      许惜柔,隶属血剑门玄武堂,而血剑门玄武堂的堂主,那个同时被尊称为“二少爷”的冷漠的少年,纵是伺候他起居、与他相伴十余载光阴如她,也还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一想到堂主,惜柔的眼神就忽然暗淡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舒鸾的房间,眼里不经意浮现的冷光稍纵即逝,舒鸾,纵是舒鸾,也还是不行的……
      许惜柔叹息着,快步走到青龙堂,青龙堂是一座天青色的建筑,青色的瓦片,灰白的墙面,陈旧的就像江南水乡被河水浸泡的城墙角,唯一鲜明的标志物,只是门口障景的屏风上那一条青黑色的巨龙,吐着炽热的火舌,张开四爪,上前欲扑。
      惜柔走进青龙堂,堂内没有一人,她从堂内的侧门向后院走去,青龙堂的后院并不大,只有几十平米,院中仅放置有一张石桌,两把配套的石凳,石桌的旁边种有一株老梧桐树,树下种有几株凤仙花。
      此时,石凳之上坐有一位紫衣妇人,妇人手中有一张很大的托盘,托盘上共分为三十六个小格,每个格中放有一种药粉,妇人将药粉倒入脚边正在加热的小壶中一种蓝色的水里,蓝色的水竟在药粉倒入的一霎那澄清了。
      “黎堂主,我来拿二小姐的药,小姐好像又病了。”许惜柔恭恭敬敬地说。
      “哼!病了能怪谁?现在的天气阴寒交迫,她竟然还跑到川南那潮湿的地界去,依我的脾气,倒不如就让她尝尝病痛折磨的苦头,免得当我说的话都是废话,一句都不听!”黎姝眼睛直盯着壶里的水,见水快开了,就将托盘上一种黑色粉末倒入壶中,整壶水立刻变得混浊不清,黎姝用竹筷在壶中搅搅,很快,整壶液体便聚成了糊状。
      “堂主您消气,您知道的,小姐出去也是为了二少爷,要是这次不让她去的话,小姐肯定不会安心的,那样的话,说不定会病的更重的。所以,您也不要太责怪小姐,黎堂主若是真生气的话,惜柔愿替小姐受罚。”许惜柔微笑着,将袖子卷起来,跪在地上,奉上腰间的佩剑“玄惜”。
      “呵,惜柔,你就这么护着鸾儿吗?你好像是玄武堂的人吧,干吗对舒家的人这么费心呢?”黎姝将壶中的药膏一勺一勺舀了出来,装入桌上的一只碗里,眼睛微微瞟了一眼面前的少女。
      “还不是二少爷吩咐的,让我多照顾一些二小姐,二小姐身子本来就弱,在府里又没几个可以照顾的人,我正好又无事,这样的话,让我来照顾小姐是最好不过的。”
      “说得真好听,二少爷吩咐的,你以为你们堂主真有这般菩萨心肠?他会在乎舒鸾,别开玩笑了!那个孩子,可是真正的阎罗王转世呢!”,黎姝说着嘴角浮现一丝笑容,眼睛开始盯着许惜柔,“惜柔啊——你也不怎么样,和那种人日日相伴,你能好到哪儿去?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主动把自己的身子献给那孩子了吧?你以为能用这种方式留住他的心,真是天真!你现在之所以来洞庭府伺候舒鸾,只是为了看她怎么成为另一个失败者吧!因为你知道,像莫云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孩子的,就算舒鸾是江湖第一美,她也一样是输,连她都输了,惜柔呵,你的心里是不是就平衡多了呢?”
      许惜柔低沉着头,头发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没人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她站了起来,将剑插回腰间,放下袖子,脸上洋溢着一成不变的微笑,柔声道:“黎堂主,我知道您很喜欢玩弄这种把戏,可惜柔做事向来认真不苟言笑,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我可不会把您说的话当笑话听的,您说的话惜柔只能当作没听见。就算是二少爷并没有让我照顾小姐,但我还是想好好照顾她的,您不也是在照顾二小姐吗?那么,您还有什么可迁怒于我的呢?您也希望,二小姐的病可以快点好起来吧。”
      黎姝又看了一会儿许惜柔,轻笑一下后,奖盛满药膏的碗向她推去,道:“去拿去给鸾儿兑水喝了吧,我可不想她的病重下去,到时候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照顾她。”
      “谢堂主,对了,还有一事,请不要把小姐病了的事告诉门主好吗?不然门主会担心的。”
      “知道了,你走吧。”
      “那堂主,惜柔告退。”
      望着许惜柔依旧微笑的面容,黎姝别过头去。
      哼,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去了么?
      黎姝笑着,喝了一口茶。
      许惜柔走出青龙堂,驻住脚,回头望着屏风上的巨龙,巨龙炯炯炙热的目光火辣辣的照在自己身上,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碗。
      被看穿了吗?不愧是黎姝,玩弄心机,她果然还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她也不会就这样认输的,她所想看到的,才刚刚开始……
      * * * * *
      夜凉如水,黑幕般的天空上遍布星辰。繁星闪烁,照着缭云阁的树,缭云阁的水,缭云阁的亭台楼阁,泛起淡淡薄雾;月光荧荧,照着缭云阁的人,缭云阁的心,缭云阁的魂。
      旷然的舒雅林草木成荫,荫蔽着林中翩然起舞的少女,聆听着虚虚渺渺的箫声。
      她舞着,伴着那醉人的音乐飞舞着,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个时辰,不惧怕漆黑的树林有多么得吓人,她沉醉于舞蹈和音乐之中,只想沉溺于这夜的宁静,心的宁静。
      像这样每夜和着他的箫声起舞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呢?以往的她来这里练舞,只是为了应付师傅每月的检测,可现在呢?目的似乎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她来这里,似乎只是为了多看一眼那吹箫的人。虽然每夜的见面没有太多的言语,但他们却有着惊人的默契,只要她一抬足尖,他便知道她要跳的曲子,只要他一吸气,她便知道他接下来要吹奏的音符。
      总是不经意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自从他们有了这种每夜没有约定的约定以后,她对他的看法好像完全改变了。每次再看见阿音和他打招呼他不理,她也不会再去为她抱不平,反而自己会不自觉地向他微笑致意,只为他擦身而过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短暂目光。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当你开始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总会和他在某个地方偶遇,偶然的听到他的一些消息。以前不在意他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一见到他的人,全身的神经都会紧张起来,坐立不安,脸会不由自主地变红,心跳会没来由的加快。
      难道是……喜欢上了吗?
      难道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没有任何征兆地……喜欢上他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喜欢他的话,喜欢他什么呢?是喜欢他的外表吗?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早就该喜欢上了?是喜欢他的冷漠吗?可她向来看不惯那种冷冰冰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的人啊!是喜欢他的才华吗?可阁里有才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呢?
      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喜欢看他吹箫时认真的样子,喜欢偶尔关怀的神情,喜欢他做事的专断独行捉摸不定,喜欢他为她吹的每一首曲子,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喜欢他那漠视一切却唯独向她投来的目光,喜欢他……
      喜欢他太多太多,多到她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好像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陷进去那么深了呢?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么那么的喜欢他呢?
      可他呢?他喜欢她吗?
      阿音说他是喜欢的,而且还夸张地拍着胸脯打保票说他一定是喜欢她的,可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凭什么保证呢?可是听到阿音这么说,她还是很开心的。
      纵使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他只是把她当做普通朋友,她也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她是他在阁中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是他唯一愿意亲近的人,有了这个地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今天,她偶然从刘震那里听说,她要去潭州天仙楼找紫玉箫,这件事,她想了一整天,她也想去的,她知道他不善言语,说话又直来直去,从不给人留情面,这样的性格是做不好任何一件事的。她知道紫玉箫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想帮他快点找到它,所以,她想去。她已经从刘震那里打听到所有天仙楼的资料,这对他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可是,她要怎么和他说呢?
      不知不觉中,耳边的乐曲声渐渐停息,按照平时,曲罢,他就会离开。看着他将箫收好插入腰间,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那个,言,言师兄,听说你在找紫玉箫是吗?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楚倩容说这些话时,脸又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良久,他没有说话,她感觉到他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好久都没有声音了,楚倩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想收回刚才的话。
      可言嘉寒早已不见……
      寂静的舒雅林中只剩下她一人,他,已经走了……
      泪,不自觉地划过脸颊,她望着他先前静立的方向,一时间,心好疼……
      果然,她还是不够资格插手他的事……
      * * * * * *
      言嘉寒往回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本可以就这么潇洒的走了,可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
      还是……做不到吧……
      他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阻止自己不去在乎任何一个人,可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进驻到心底。
      他始终还是活生生的人啊!是人,就无法做到无情无欲。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那个数字几乎和自己的年龄持平,在他的心里,有一个人对他来说是如同神明一般被他所敬仰的,那就是他的师傅——尹兆熙。在别人眼里,他一点也不在乎他这个师傅,可他心里清楚,尹兆熙对于他来说,有着多么特殊的意义。他虽然在他面前表现得嚣张又目中无人,可他从不曾忤逆过他的意思,他是从心里尊敬他,爱戴他的。虽然他表现得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就是那么一个人,越是在乎的,就越忍不住去伤害。他知道他的这种性格很招人讨厌,不光是别人,他自己也很讨厌,可二十年这么过去了,骨子里的那点别扭劲已经定型,也无法再改变些什么了,他索性再放纵自己一些。
      师傅把他抚养大,就像抚养大其他弟子一样,可他一直就觉得师傅对自己不一样,那是因为师傅看他时那种特殊的眼神——慈爱中夹杂一丝无奈,一丝哀怨,一丝愁苦——那种眼神一定有种特殊的寓意,他一直这么认为,他一直觉得,他和尹兆熙之间一定除了师徒之外还有另一重关系在里面,他觉得,他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当他听到他说紫玉箫的主人才是他的父亲时,他的心从未被揪得那么紧过。
      那么多年不放弃的询问,他只是想听他和他说一句话……
      “嘉寒,我就是你的父亲。”
      原来,这只是他那么多年的胡思乱想而已……
      如果他不是他的父亲,那他是他的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用那种慈父般的眼神望着他呢?而且,只是把这种眼神投给他呢?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又要去寻找另一个答案,一个关于紫玉箫的答案。
      他从没想过在这期间还会有另一个人闯入自己的心里,楚倩容,是个意外……
      她为他跳的每一支舞都被他保存在脑海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孤独无助的时候,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那一抹红影,像朦胧温暖的烛光,驱散他内心的黑暗。
      为了这个,他愿意每天为她吹一首曲子,为了她略显羞涩的笑容,他愿意让她成为那个除了师父以外,另一个可以住进自己心灵的人。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心里,这点,他毋庸置疑。
      那么,如果她愿意和他一起找寻答案,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回去吧……
      一个声音在心里喊,他转过身,重新返回舒雅林。
      舒雅林中,竹叶的剪影顺着月光铺散满地,却唯独少了那林间的一抹残红……
      空气中有泪的味道,她哭了……
      言嘉寒紧紧地握住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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