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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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1月
初冬早晨的天色尚未敞亮，丝丝凉意弥漫在空气里，路边的白桦树叶微微打了个颤，金善俊也跟着打了个颤。
他准时开车拦在小区大门口，那是银马公寓住户进出的必经之路。他打开车窗往外面探出头，智媛正从旁边经过。
“智媛。”叫住压根绕开他走的人。“上车。”
对方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
金善俊没有因为智媛的爱答不理而气馁，缓慢的沿着人行道开着车，跟在她的身侧。
“智媛啊，今天想吃什么？嗯？三明治？”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说道。“拐角那家Paris Baby味道还不错呀。”
“是Paris Baguette。”Paris Baby这个名字改的真有酒吧风味，棒球员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智媛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以龟速前进的跑车驾驶者。
亏是是一大早，路上没有人，否则后面跟着一排车按喇叭的场面可是相当壮观。智媛十分有幸的在两天前见识过了，当然，始作俑者就在她的旁边。
“噢，是Paris Baguette吗？Baby不会比较好听吗？”“那是要鲜牛奶还是热可可？”金善俊自问自答般的敲着窗坎。“鲜牛奶好了，毕竟你在长身体。”
金智媛摇了摇脑袋。“我吃过了。大叔，您快去训练吧，大联盟需要您。别总跟着我，像个跟踪狂一样，多掉身份。”
“哎一古，我们智媛总是说谎，真不可爱。”他蹙着好看的剑眉道，间接忽略了她攻击他‘跟踪狂’的这句话。“你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不就是为了避开我吗，你哪里来得及吃早饭啊。”
被识破的智媛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神情自若：“我没胃口。看见你灿烂的笑脸，我基本就饱了。”
“可是我饿呀。”金善俊无辜的睁大眼睛，抿着嘴。“为了送你上学，我五点就起来了。好智媛，你就陪我吃一点吧？嗯？”
正巧是红绿灯，人和车双双停下，隔窗对望。
没几秒，金智媛就败下阵来。她皱着鼻子，昂着小脑袋打开了车门，嘴里嘟嚷着。“又不是我让你等我的……”
在这世界上让智媛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金善俊就是她想不通的问题中的第一条。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金善俊会问她借小摩托车；为什么他把小摩托车的钥匙藏起来，任她怎么发脾气就是不还她；又是为什么，每天冲着她的臭脾气，还要起早贪黑的接送她上下学。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竟愿耐着性子，一天一天重复着不间断的来做。
智媛确认，他能在棒球界站在巅峰，绝不是偶然。
汽车在Paris Baguette面包店门口停下。
智媛问服务员要了杯咖啡，却被金善俊偷偷的换成牛奶。她赌气的掀开金善俊的鸭舌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深知七封的人气高堪比韩流明星，抢了他帽子的智媛不敢多坐在店内，拉过善俊回了车里用餐。
金善俊很意外智媛没有拒绝同他一起用早餐，特别是被一连拒绝了一周后的今天。他差点以为智媛同他和好了，如果不是智媛叼走他三民治里的煎蛋的话。
智媛心满意足的捧着热牛奶，将脸扭到一边，说道“我爸特别喜欢棒球。”她专注看着窗外的广告牌，顿了顿。“我爸特别喜欢New York Yankees[1]队。”
智媛押了一口牛奶，将在嘴边的话一起咽了下去。我爸还特别喜欢你。
“十二岁时我爸第一次带我去纽约Yankees的球场，我是看不大懂，现场特别热闹我都能睡着。现在想起来，我爸看见飞来飞去的球，眼睛特别亮。”就跟你在球场上投出球的眼神一模一样啊。智媛又吞了后半句话，转头回来，透过棒球帽沿看金善俊的脸。“后来爸爸走了，我经常一个人飞纽约看职棒。”
“您挺厉害的，一场比赛三振别人好几轮，在职棒比赛已经很了不起了，作为韩国人，我都替您得瑟。”
虽然经常被别人夸赞棒球打的好，可被智媛当面这么直接的赞扬，金善俊还是脸红的直挠头。
“能从你嘴巴里听到夸我的话，此身无憾啊。”
他没想到智媛会突然跟他说这么多话，半个月下来加起来的话都不如今天她说的多。
“智媛啊我……”“您能不能把帽子送我？！”
“……”
金善俊拿咖啡的手抖了抖。他终于明白她前面铺垫那么多的目的了。
“反正Yankees队的球帽你有那么多，这个给我不行吗？”
“……”
金善俊叹了口气，无语凝视着智媛爱不释手的摸着帽子上Yankees的标志。
“帽子归你，小摩托车钥匙归我。”金善俊开出条件。“作为补偿，上下学我负责。你要是想外出拍照，就到楼上找我。我载你去。”
他看着金智媛竟真的靠在椅背上沉思起这个条件来，不禁感慨激发小孩子还是得靠点奖品什么的。就像幼稚园的孩子需要大红花一样。
即便是智媛再怎么装作成熟，她毕竟还是个需要大红花的小女孩。
“成交。”金智媛把球帽往自己头上一扣，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您再附送我一颗Yankees队的棒球成吗？”
“……”得寸进尺大致是如此。
看时间将近上学，金善俊启动着汽车，转身细心的替还在把玩球帽的智媛系上安全带。
系完才发现刚刚他拉带的动作同智媛靠的太近了，心莫名漏跳了几拍。
他咽了咽口水，拍打自己滚烫的脸，干咳了两声。又怕智媛看出异样，赶紧找了话题。“听你小舅说，智媛你学习特别好啊。”
“宝拉姐当初在学校成绩也很好，她不是以学校前五名的身份考进延世大学法律专业的吗？”智媛说的理所应当，金善俊却满脸雾水。“是我记错了吗？”
如果不是智媛的一个反问，他差点就脱口而出的问，李宝拉是谁。
分手不到两个月，他压根不记得前女友的大学是哪一所，更别提她成绩如何这一说。
他犹豫着，接道。“好像是这样，李宝拉是挺聪明的。”
“宝拉姐热情漂亮有活力，除了任性了一点外，没什么不好的”金智媛努了努嘴，想着多夸赞七封大叔的女朋友，他会不会一高兴，再送她一副棒球手套。啊，我真是太机智了。
此时汽车开到学校前一条街，智媛嚷着停车。她观察着窗外稀稀落落穿着校服的同学，想着趁着没人发现趁早下车。却听到耳边说。“那你觉得你自己呢。”
金善俊把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直直的盯着智媛，怕是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你怎么样呢？”
“刻薄叛逆懒散，除了是个女孩子之外，没什么好的。”金智媛嬉笑着调侃自己，却无意瞥到面无表情的七封，以为他并不喜欢这种玩笑，补充道“宝拉姐跟您很相配，无论是从性别还是性格来算。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啊？”
金善俊迟疑了一下，不自觉解释了起来。“我跟李宝拉两个月前就分手了。”
他见智媛沉默了好一会，好似在挣扎该不该安慰他的失恋。她学着平时他的样子，伸手轻抚住他额前的刘海，揉了揉。又突然想起晚辈碰长辈的头发是件极其不礼貌的事，立刻缩了手，冲他露出一个后槽牙的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这一系列小动作触到了金善俊心里的某根弦。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呢，像是攻击方打了四个全垒打，队友还笑着跟他说没关系。像是半夜被饿醒，闻到母亲在为他做煮年糕。又像是这个季节的太阳，照的他心窝暖洋洋的。
“我失恋了，很可怜，所以下午六点我来接你的时候，不准再避开我了。不然我就只能去跳汉江了。”金善俊看智媛的眼沉了沉，替她整理一下校服的衣领，又顺手扶正了她的新球帽。“我们家智媛才是什么都好，就是任性了点。等我们家智媛长大了就会好了。”他说着，揽过智媛，亲昵的抱住她。
智媛显然是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给吓着了，却没有挣开他的拥抱，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背。
失恋的人总要给予温暖对不对，她虽然十分怀疑自己没有给予别人温暖的能力，但还是尝试的这么做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智媛犹豫的下了车前，喃喃自语了一阵。虽然声音非常非常小，金善俊还是听到了。
她口型好像说的是，分手，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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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智媛戴着七封的球帽走进教室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平时受智媛的冷遇而发誓再也不理她的女同学们一窝蜂的涌到她的桌子前。
“呀，金智媛你终于有人性了？！”
“你真不会说话，我们智媛是个人，当然有人性啦。智媛啊，你这个球帽真好看，是七封同款吗？借我戴两天？”
“金智媛你喜欢棒球？你最喜欢哪个球队？”
“我们国家出的七封也是Yankees队的，智媛你喜欢吗？”
女生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金智媛撇了撇嘴，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她们的问题。
“New York Yankees队不错，Boston Red Sox[2]队我也很喜欢。”
“七封？他超级厉害，我是他的粉丝啊。”
女生们听到智媛破天荒的没有无视她们的话，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智媛还是挺可爱的。纷纷又扯出更多的话题，与智媛闲扯。直到老师进教室，她们才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隔壁桌的女同学羞涩的冲智媛笑，小声道“其实我早看到你柜子里贴着七封的海报了，一直没敢找你搭话。”她顿了顿，继续说。“金智媛，你多笑笑，特别好看。”
金智媛微微惊讶的点了点头，试着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她倏忽想到她小舅曾不止一遍的劝过她：拥抱人群，人群会以相同的温度回应你的。你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去揣测别人的恶意，别人自然不会拿真心与你相对。世界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智媛翻开国语课的课本，里面夹着的照片作为书签，赫然显现。
她笑着抚着照片上身着深蓝色与白色相间New York Yankees队球衣的金善俊，那是她在纽约看球时照的。
“你情敌说的不错，世界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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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纽约扬基队（New York Yankees，缩写为NYY），是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中隶属于美国联盟东区的棒球队伍之一，其主场位于美国纽约布朗斯区。纽约扬基棒球队至今已有100多年历史，该队在39次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联赛中获得26次冠军。
[2]波士顿红袜（Boston Red Sox），是一支隶属于美国联盟东区的美国职棒大联盟球队。其主场自1912年后即位于麻萨诸塞州波士顿的芬威球场。红袜”这个名字是在1908年左右由球队当时的老板泰勒所取，队徽也是应此名字而设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拥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