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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失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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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德先生意识到小儿子很久没来骚扰自己时,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还记得那个笑起来很开朗的青年。
“大叔,凡塔很喜欢生物啊?”那人指着柜子下面那排书问道。身上脸上的瘀伤全化开了,青青紫紫地一片,却不妨碍那人来回蹦跶,很是精神。
“哦,那小子啊。我记得只有生物还好一点吧。”他那时在给这个自称“吉姆”的青年人铺床。吉姆没有明说,他也知道这个人恐怕不能去医院,更有可能的是,恐怕不能长久了。
“大叔,你有没有想过凡塔以后干什么?”
“怎么没想过?”他一想起这事就万分头痛,对正经事不感兴趣也不擅长的儿子是他一块心病,所以他就问问这个年轻人,“吉姆觉得凡塔适合什么呢?”
“就干这个啊。”蹲着的人转过头来,手指着那排书对他露出了很是愉快的笑。
“哎呀,不行不行。他也就是比一般人强点罢了,你说要去工厂干点体力活还勉勉强强的,这个搞科研的,他就一中五毕业的,被人哪敢收他!”古尔德已经过了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年龄了,所以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走弯路。
光有兴趣是不够的!
“大叔,我爸爸是搞生物的,我从小就待在他身边,不说自己是一流的,教教凡塔还是可以的。等凡塔回来,如果他愿意学,我就教他。我看他有这个天赋,那为什么不让他试试呢?反正要是凡塔他二哥生了,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东西,您看怎么样?”
古尔德先生有点疑惑,这个吉姆字里行间是对凡塔的关心,但怎么连凡塔喜欢生物也不知道呢?也不知是不是古尔德先生微皱的眉头透露出一切,紧接着吉姆就说,“原来在军营里的时候,凡塔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生物。如果不是有缘来您家叨扰,我还不知道他跟我有相同的爱好呢?”
听吉姆这么一说,古尔德有些释然。那次考试的失利让那个孩子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整天泡在网络上面,昼夜颠倒的,劝也劝不了,可能是到了现在还没释怀吧。
“如果凡塔想学,你又肯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大叔我们打个商量。”吉姆转过身来,跟古尔德面对面,“如果他一开始学习,我就不会让他为任何事情分心,也请您不要让他去他二哥家。”
吉姆又停顿了下,“我不妨直说,我想您也看得出来,我也没几天了。不能让他把时间一拖再拖,或者半途而废的,所以就请您帮个忙,让他专心点。还有您放心,我这个病是基因的问题,不会传染的。”
古尔德先生正想着这个病会不会传染给凡塔,这个年轻人居然就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了。
“这个没问题!他要真想学,我给你做好后勤工作!”虽然不知道吉姆为什么这么好心,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古尔德给孩子换完了尿布,又看了一眼通讯表,没有消息!
古尔德给维金准备完饭食,又看了一眼通讯表,还是没有消息!
维金劝道,“爸爸,你去看看凡塔把,看一下放个心!孩子我看得过来!”
古尔德正想开口呢,只是放心不下这边,“维金,爸去看看,去去就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马上联系我,如果我没回复,你就联系文森特,你一定要小心自己!”
古尔德先生回到阔别一月有余的家。
还没走进房间,恶臭跟着酸腐味直扑鼻而来,源头就是凡塔的房间。
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愚蠢,不该胡乱信个陌生孩子的话,是不是他的凡塔……
他的凡塔有什么好歹,他…他!
古尔德两三个跨步就上了楼,房门大开着,只见呕吐物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床边。幸好幸好,这恶臭的源头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样。
凡塔软骨头似的坐在地上,头靠着床沿,面容憔悴,青茬明显,眼睛浮肿。古尔德也不管地上的脏乱,连忙把儿子扶起来。凡塔被惊醒了,茫然的眼神,叫了一声,“吉姆——”而后才看清眼前的人,“爸爸!”
“爸爸,他死了!”凡塔轻轻地说道。
那一句“爸爸”真是敲碎了古尔德的心,他的小儿子从来只有没心没肺地喊他“老爸”,从没有这么脆弱地这么正式地喊他。
“小宝乖,小宝乖。”古尔德叫着凡塔的小名,哄着他。
“爸爸,我好难受啊!好难受!”他揪着自己的衣襟。
古尔德突然想起凡塔曾经抱回来一只被汽车碾压过的小狗。那只狗养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没活成。那时候凡塔还很小,哭得撕心裂肺的,那次后来就再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然而现在他只想儿子好好哭一场,他宁愿他的小儿子发泄一通也不要这样。
古尔德把凡塔抱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着,“小宝,你朋友去世了,你就只会这样做吗?”
“你觉得你朋友会希望你这样子吗?”
凡塔反驳,“我只要一拿起书,就会想到他;一躺上床,就会感觉他还睡在自己身旁”。他以为自己把话说出来了,而后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出声。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喑哑的声音。
自那以后,凡塔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上进,努力,但是却一步也不肯再踏进家门。
***
红心号。
考了一整天试的凡塔瘫坐在椅子上,机舱里充斥着燃料燃烧后的浊味和各种人士的体味,但凡塔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这点
光凭“100索卡加3小时就能横穿半个辰星国”这一点,凡塔就不会抱怨任何东西了。
淘汰机型?能开就行!
驾驶员都是退休了的?你有本事去坐贵的啊!
离家已经半年多的凡塔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白天打工或者白天打工晚上看书,日子过得单调而规律,周遭没有突发事情,这个生活在他的掌控之下。
凡塔不去想这次笔试的结果,他已经好几次碰了壁,笔试第一,面试淘汰。这样想着,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凶神恶煞之徒,便准备让疲惫的身体带着自己入睡。
那是谁?!
他看到了什么!!
秦少尉!
所有的困意一下子被赶跑,凡塔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瞧。
末排那个穿便装的男人,即使一身休闲服也难掩逼人的气势,一对鹰目半掩在帽檐下依旧锐利,在周遭四散的乘客中鹤立鸡群。
但两国还在交战,秦少尉肯定是不会离开战场的!而且,就算要暂时离开战场,也不可能做民用飞行器,更别提是红心号了。这个人应该、绝对是长得太像了,连气质神韵都霸道得如此相似。
视线太过灼烈地胶粘在自己身上,体感本身就比常人要敏锐得多的秦少尉一抬头就抓住了那个偷窥者。那人像小松鼠似的吓愣了,但明显是知道自己的样子,不知是哪家派来这么不中用的。
凡塔见“秦少尉”向自己走来,瞪大了眼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果人家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邻座,一下子将他的手扣住,稍一用力,凡塔就觉得双手脱力,不受控制了。
“啊——”长时间作答的右手还隐隐作痛,被那人猛地一扣更是无力反击。
“别出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已经及时绕过后颈捂住了他的嘴,掐断了他发出的声音。而从背后看,好像哥们似的在叙旧,不叫人起疑。
“不管你是哪家派来的,劝你都招了吧,少吃点苦头。”
秦世朗按压得极紧,凡塔连张嘴咬肉都做不到,别提耳边因说话而吹来的阵阵暖风让他耳根发烫。
接着秦世朗单手将凡塔全身摸了个遍,顺手毁了搜出来的通讯表,却没有发现额外的收发装置。秦世朗有些疑惑,禁锢凡塔嘴巴的手略微放松。
凡塔满面通红,前排恰巧转头的猥琐男人露出了个了然的笑。
“秦少尉?”男神这么猛他原是知道的,但凡塔决定今后要远观!不,还是别跟男神对视了,太危险了!
听见对方念出了自己的姓名和级别,秦少尉眼神又冷了几分,果然自己猜测没错。
“秦少尉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而没等到二人再有对话的机会,他们所在的红心号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失重的感觉告诉他们一个事实——飞行器正不受控制地下坠。
“嘀嘀嘀——嘀嘀嘀——”客舱里警报大作,灯光突然熄灭了。
身旁的男人突然离开座位,快步走向驾驶舱,使劲捶门,然而驾驶室里寂静无声。男人心想,也许是隔音太好,或许这就是第二步诡计?
毫无征兆的,秦世朗又疾步返回,一把揪着凡塔的领子将人举了起来,完全无视环境的黑暗和四周的尖叫声、骂娘声、祈祷声,与凡塔四目对视。
“你们还真舍得牺牲,搞死我秦某人也不忘拉上几个垫背的!”
“秦少尉…您真的是认错人了吧?”我不是探子啊!
然而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秦世朗一把松开他,去寻找稍微安全的位置去了。一下子跌落的凡塔还来不及站稳,就急忙跟着秦世朗逃命去。
飞行器晃得更厉害了,最后似乎是一头撞在哪里,客舱里霎时火光四起,撞击时的冲劲一下子就让凡塔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之前,凡塔发誓今后再也不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