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万金梨花开》公子无痕

3、第二章

　　我问苏敛可还记得我，他漠然看着碧水，只一句：“姑娘，在下已有妻室。”

　　这话我听过许多遍，如今早已不放在心上。我递给他一本黄历，说：“你们人类一向讲究黄道吉日，你择个日子，我们成亲可好？”隔日我去洞里瞧他，黄历一动不动地放在石桌上，他坐在石床上打坐，脸色苍白。

　　傻鲤说人类身子弱，苏公子这副模样大概是生病了。梨山都是妖，不太懂得如何医治一个人类。虎大块虽娶过好几房人类小妾，但我怕他觊觎我的公子，也不愿意去找他。

　　夜里苏敛病得更重了些，我心里焦急。傻鲤看不过去，让我一步不离地守着苏敛，他出去想法子。

　　石洞里很安静，我借着外面洒进来的一点点月光仔细看床上的人，越看越欢喜。

　　我想，这是我的苏公子，我念了他三百年，如今寻到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养着他，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傻鲤带了一个据说是大夫的人回来，那大夫见着我吓得双腿打颤。我拿出平日当山大王的气势，威胁他若是医不好苏敛，就会砍了他下酒。

　　昏睡中的苏敛忽然睁开眼，望着我的目光泠泠如碧水，低声道：“不可乱杀无辜。”

　　我连连点头，傻鲤鄙视地瞪我。

　　大夫说石洞里寒气重，得寻个舒适温暖的地方让苏敛养病。

　　我让手下砍了梨山最结实的树在碧水边上盖了一座小楼，外面刷上金漆。我心中歉疚，我一直是想要给他盖一座大大的金屋子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扶着苏敛站在建好的小楼前，问他是否满意。

　　苏敛抽出手，凉凉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走开了。

　　我瞧着他瘦了许多的身子，不明白他为何一直不开心。为了这个金屋子，我特地去了扬州他的家，在他住过的小楼里仔细观察了许多时日。

　　我一向懒，三百年来法术不过修了个半吊子。可是那一天，我怕自己记不住，便用法力一点点地将小楼里每一个角落都镌刻成形烙在脑中，回来后通过梦境映在碧水上。每一天，我都得用法力努力回忆，以保证碧水上的画面完好。

　　我心里委屈，跑过去拦住他，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苏，苏公子，你瞧，为了建这小楼，我也瘦了许多。”我撸高袖子给他看我的手臂，“肉，肉都没有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盼望着他能夸我一句，可我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目光凌厉如刀，半响吐出四个字：“恬不知耻。”

　　我怔在原地，心里晓得这大概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就跑过去问傻鲤。傻鲤一下子就很生气，说要去揍苏敛。

　　我拖着他不肯，他抱着我的手臂用很难过很难过的声音跟我解释。

　　我知道苏敛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的，只是没想到他竟厌恶我到这个程度。

　　但我还是想娶他，用那座小楼做聘礼。

　　整个梨山都知道碧水的大王要成亲了，娶得还是一位俊俏公子。虎大块居然亲自来送贺礼，看着苏敛直夸我有眼光。

　　我心中得意，但不满他一直盯着苏敛看，让人尽快将他打发了。苏敛说来者是客，何况是山另一头的大王，他得去送一送。

　　这么久，他头一次这么温和地跟我说话，甚至嘴角还带了笑。

　　我高兴得连连说好。

　　傻鲤从外面进来，扯住我的衣袖，神色不忍地小声说：“老大，我方才在碧水里，听见苏公子和虎大块在说话，他们说......”

　　手中精贵的红绸被我生生扯断，心口那处好似也一起断了。苏敛过了很久才回来，面无表情地经过我身旁。我紧紧地看着他，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一句责问在唇边徘徊许久，却只是掀起唇角笑问他：“苏公子，你可愿意嫁给我？”

　　苏敛看着被我抓住的衣袖，眼中神色几度变换，许久，突然一笑，指着小楼上的红绸说：“你都做了这样多，我怎么还会不愿意。”

　　自这日后，苏敛对我的态度变了。他教我读书认字，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完三个字，说：“小夭，这是你的名字。”

　　我缠着让他写他的名字，他笑着写了，我看着那两个不知道像什么的字，觉得真是好看。
　　我日日夜夜地临摹他的名字，打算和我的名字一起挂在我们的新房里。

　　成亲前一日，月光很亮，映在碧水里，像碎了一地的金子，煞是好看。我们肩并肩坐在碧水边上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我故意打了个呵欠，将头轻轻放在他肩上，心里紧张得不行。苏敛只是动了一下，并没有推开我。

　　我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第二天起来，满眼皆是梨花白。

　　傻鲤说：“满山梨树一夜开花，这是好兆头。”

　　因着苏敛不喜人多，我就让傻鲤将宴席摆得离碧水远远的。

　　碧水边清冷安静。我穿着大红的衣裳，盖着红盖头，手中红绸牵着的另一端是我的苏公子。

　　开得最盛的那棵梨树下，苏敛给我倒了一杯酒，微微笑着递给我：“小夭，喝了这杯合欢酒你就是苏敛的娘子了。”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