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恭]暗香疏影》夏雨雪宜

7、七。御街行

　　七。御街行范仲淹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百里屠苏载着欧阳少恭去了他租的小房子里，很偏僻的一个角落里。百里屠苏开着导航仪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给的地址确切的位置。百里屠苏停下了车子，回过头发现欧阳少恭已经在后排座上睡着了。闭着眼睛，有些委屈似的抿着唇。百里屠苏先下了车子，从欧阳少恭身上拿出一串钥匙，再轻轻地抱起了他，欧阳少恭皱了皱眉，头一歪贴在他的胸前又睡了过去。

　　百里屠苏吻了吻怀里的人光洁的额头，走向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用钥匙打开了门锁。小小的屋子光线并不好，却很干净整洁。百里屠苏将人轻轻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窄窄的一张床上，欧阳少恭的手机从衣服里滑了出来。百里屠苏将那个小小的手机捡了起来，滑亮了屏幕，有几个未接电话的显示，联系人是风广陌。

　　百里屠苏直接将他的手机关机，放在枕头旁边，再解开欧阳少恭的外衣，看到的是一片片红紫色痕迹印在他本白皙的皮肤上，身体的某个部位又起了反应……百里屠苏扯过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盖在他身上，深呼了几口气。

　　百里屠苏扫视了一番欧阳少恭住的这个小房子，家具很简陋很过时。然而在他的桌子上，却放着一把古琴。百里屠苏虽然并不了解琴，然而他看着这把琴，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可以肯定这把琴定然不是随意能买到的，也大概能猜到这把琴经历了岁月的沉淀，价值不菲。

　　百里屠苏收回视线，拿好欧阳少恭的门钥匙，走了出去。

　　再次回来时，他的手里拎着个食盒，和一个药袋……

　　百里屠苏细心的照顾了欧阳少恭几天，与他确定了情侣关系。

　　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听了欧阳少恭讲着自己不愿多谈的童年往事，也知道了欧阳少恭有个早已忘记长相的胞弟，在他们刚被送入孤儿院不久就被人领养走了。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领养你呢？如果你也有了新的家庭，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活着了。”百里屠苏拉过欧阳少恭的手，细细抚摸着上面的本不应该出现的茧。

　　“是我放弃的。如果被领养的是我，受苦的不就是他了？我不想让他和孤儿院里其他孩子一样，得不到来自长辈的关爱。”欧阳少恭抽出手，身体向前倾入百里屠苏的怀里，“我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幸好有你出现了，我才可以正视有父母兄弟时的那段过于幸福的记忆。”

　　一本纸页泛黄的厚厚的日记本，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幼体字。是欧阳少恭早期的日记，日记本上清楚地记录着他从很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名为欧阳少恭的孤儿，那个时候他还有个弟弟陪在身边。

　　“这个日记本，可不可以送给我？”百里屠苏问道。

　　“给你也可以。”欧阳少恭垂下眼眸，“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那个弟弟呢？我……我想再从远处看看他，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百里屠苏低下头，在他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道：“我答应你。”

　　手机铃声划破一室安静，百里屠苏瞬间回过神，面前摊着几天前从欧阳少恭那里拿到的日记本。百里屠苏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提醒，是风晴雪的号码。

　　“苏苏……”百里屠苏的手机听筒里传出风晴雪的声音，“你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百里屠苏心里有些吃惊，他与欧阳少恭确定情侣关系的时间不过一个月，他表现得很明显吗？百里屠苏自然并不觉得自己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然而恋爱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一个人改变。

　　风晴雪没有听到百里屠苏的回答，继而试探着说道：“苏苏，我发现最近经常可以看到你在笑，看着手机的频率也越来越大，而且给你打的电话你总会在第一时间接起。所以……我猜你是不是恋爱了？你以前都是不笑的，手机也是一直扔着不常用。”

　　“晴雪，你说的没错。”百里屠苏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指环，无声地笑着，顿了顿，“前两天让你帮着找的人，有线索了么？”

　　“线索当然有了，人都已经可以确定了。”风晴雪的声音有些奇怪，“苏苏……你让我找的人，我拜托我哥找关系很快就查到了，可是……你不一定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怎么了？那个人过得不好吗？”百里屠苏听着风晴雪话，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也不是过得不好。总之……你要有心理准备。下午三点，和你的那个朋友，一起来烛龙孤儿院就明白了。”风晴雪说罢就挂了电话。

　　而百里屠苏看着手机屏幕上他和欧阳少恭的合照，心里突然慌得厉害。他有些后悔答应帮欧阳少恭找那个人。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拨通了欧阳少恭的号码，将风晴雪告诉他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欧阳少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百里屠苏明显可以感受到他心情的愉悦。

　　百里屠苏强打精神，按时到了烛龙孤儿院。令他意外的是，除了欧阳少恭之外，风晴雪风广陌兄妹和自己的父母也在那里……

　　“所以说……那个人，就是我？”百里屠苏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欧阳少恭身上。

　　“苏苏……伯父伯母本是打算在你工作之后就告诉你的。是我……劝伯母继续隐瞒着的。”风晴雪看着百里屠苏苍白的脸色，有些自责的低下头，“上个月我问你还记不记得音乐盒的事情，你还是不记得。”

　　百里屠苏听不清风晴雪在说什么，只是盯着欧阳少恭，看着他左手中指带着的和他同款式的指环，莫名的觉得讽刺。

　　“苏苏，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风晴雪走到了百里屠苏身边，“现在你不只有了父母，还有了个哥哥，不是很好吗？”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走到欧阳少恭面前，拉起他的左手，走了出去。

　　风晴雪本想追出去，被风广陌制止了，“让他们兄弟俩好好谈谈吧。”

　　百里屠苏拉着欧阳少恭毫无目的的走着，走累了，就坐在马路边歇息。欧阳少恭也陪着他走着坐着再走着，不在意路人看他们的眼神。

　　直至月上中天，欧阳少恭突然甩开百里屠苏的手，问道：“你闹够了么？”

　　百里屠苏茫然的转过身，借着路灯的光看着他，眼神茫然无助。欧阳少恭深吸了两口气，当着百里屠苏的面摘下戒指，转过身背着百里屠苏扔了出去，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巷子里传了回来。

　　“不早了，你回家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百里屠苏看着欧阳少恭背对着他走去的背影，控制不住自己追了上去，将他抱回怀里，声音有些喑哑，细听还有哭腔。他说着：“少恭……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欧阳少恭静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掰开百里屠苏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他温热的怀抱。转过身，用手揉乱了他的发，说道：“你是我弟弟。若是你依旧不信的话，我陪你去做DNA亲子鉴定。之前的事情，忘了吧，那也不过就是一种亲情。能找回你，他们一定也很开心。我可以看出来，广陌的妹妹还是挺在乎你的，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欧阳少恭缓缓地收回手，再次转身背对着百里屠苏越走越远……

　　转过身的一瞬间，欧阳少恭脸上的笑容立即分崩离析，再也伪装不下。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心完完全全托付给一个人，结果那个人却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多好笑。百里屠苏的温暖与温柔，终归不是属于他的。无论他如何贪恋，都不是属于他的。欧阳少恭觉得自己累了，再也不想强求什么。

　　一阵晚风吹来，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欧阳少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的，衣服也不想脱，直接躺在了床上，将自己团在一起盖在被下，也抵不过丝丝寒意。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指环，轻轻地吻了一下表面。指环内侧刻着有百里屠苏名字的缩写，他舍不得真的扔了。

　　付出的真心，如何能收回？他爱百里屠苏，又不能再爱下去，这份情感怎么能说舍弃便能舍弃的？

　　即使他想要不管不顾的继续与百里屠苏在一起，又怎能强求百里屠苏也必须有同他一样？又怎能让百里屠苏陪着自己承受世人所鄙夷？如果……百里屠苏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还能放任自己强求一次。但是……那个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啊！

　　断了……也好……

　　百里屠苏回到自己的公寓，先给自己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再次看到自己桌子上摊开了欧阳少恭的日记本，只觉得很难过。难过又能怎么样？难过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百里屠苏重新拿起那个日记本，一页页翻着，对于日记里面记载着的那个弟弟，很是陌生……

　　之前与欧阳少恭在一起的那些记忆，如何能忘？如何能断？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