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七章 无休无止的恶梦 ...
-
从那天晚上的那一刻开始,他没有了名字,没有了身份,他的存在被另一个人取代。或者应该说,他被迫将约翰洛的名字和身份交还给他的原主人。
他留在那个家里,那个他曾经拥有的家,看着他曾经唤作母亲的人细心甚至是宠溺地照顾那个瘦弱的人,那个和他拥有同一张脸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他的存在是不容于法的,一旦暴露,他甚至连唯一属于他自己的生命也会失去,瑞秋和巴德也必将接受法律制裁。
醒来不久的约翰情况并不好,那是自然,任谁昏迷了十五年,在机器里躺了十五年也会虚弱。瑞秋和巴德不敢告诉任何人,只好请假在家,亲自照顾虚弱的约翰,为他做康复训练。
真正的约翰醒了,瑞秋和巴德高兴之余,不知道该怎样安排他,约翰却是非常爽快地建议留他在家做保姆,泰斯走了,总得有人来承担家务。就这样,他在这个家里算是保住了一席之地。
他搬出了属于约翰洛的房间,实际上,除了两套旧衣,他没能带走任何东西,他甚至没有被约翰允许靠近那个房间。他住进了地下室,隔着薄薄的布帘,对面就是当初瑞秋和巴德制造他的地方,也是约翰这十五年里沉睡的地方。
他不敢想,不敢看,在安静的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地下室,用毯子把自己裹紧,缩在弹簧床的角落,看着灯不敢入睡。因为睡着了,恶梦就会来袭。梦里梦外,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才是真实的。
约翰生病了,他喊头痛的次数越来越多。
当约翰揪着自己的头发朝他喊叫,几近疯狂地问他那个男人是谁的时候,他很害怕,因为那些记忆,他经历的事情约翰全都知道!他还能留在这个家里,因为他还没给爸爸妈妈添麻烦,如果约翰说出了那些事情,他就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
虽然瑞秋和巴德不再像以前一样疼爱他,不再拥抱他给他温柔的亲吻,但在他看来,这里始终是他的家,瑞秋和巴德始终都是他的爸爸妈妈。就算让他走,推开门,他又能去哪里?
约翰头痛得昏了过去,瑞秋既惊慌又心疼,她一直一直守在约翰的床边,就像以前他生病的时候守着他一样。
巴德更关心他头痛的原因和治疗方法,并没有过多地询问“那个男人”是谁。
他站在自己的房门之外,看着自己的父母为另一个约翰忙碌担心,从一开始的心酸委屈,在短短的几天里,变成了麻木。
安德鲁来看望约翰了,他被反锁在地下室,隐约地得知这件事。
安德鲁当然会来看望生病的约翰,他们是相互许下了未来的情侣。那他算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算。隔着布帘,虽然看不见,但那些冰冷的机器时刻在提醒着他,他只是一个人造人,一个不该存在的人造人。
安德鲁从来都是约翰的良药,他来看过之后,约翰恢复得很快。从瑞秋和巴德的言谈中,他得知约翰的病因。
他们给了他一颗天才的大脑,或者说他们在众多的试管婴儿中挑中了大脑发育最完全的他,他拥有极高的智商和完全的记忆能力,他的大脑能处理他记住的任何信息,但是约翰不能。
约翰,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一个从五岁起就一直沉睡的孩子,他的大脑无法处理那许多的记忆,那海量的信息,痛苦之后,只能选择遗忘。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从那天起,他再没有踏出家门一步,再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他感觉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他的世界成为一成不变的灰暗色彩。
约翰越来越讨厌他,最初只是给他脸色看,对他冷言冷语,被瑞秋或者巴德说了几句,就大哭大闹,说爸爸妈妈被他骗走了。瑞秋和巴德也没了办法,只好让他回去地下室,然后轻言细语地哄。
然后,约翰看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恶毒,等到约翰身体好转,继续上班后,他发现他的眼睛里掺杂了愤怒和仇恨的色彩。
约翰开始动手打他,他试过躲开,但是约翰从不善罢甘休,一旦瑞秋和巴德介入,约翰就会认为父母在维护他,接下来就是重复了太多次的哭叫。
那次,他只是在被打的时候绕开了约翰,约翰就倒在地上大哭大闹,指着自己磕出来的一点红肿向母亲告状,非说是他推到了自己。
那一次,瑞秋看他的眼神让他窒息。他知道,不会再有人保护他了。
那之后,他尽量躲在地下室,尽量躲着约翰。当约翰找上来的时候,他尽量把自己缩小。他开始知道哪里被打了不会很痛,他学会了忍受约翰的打骂。
他也流过泪,也向瑞秋和巴德解释过,哭诉过,但是,他的眼泪只会让他们更加为难。他看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神从躲闪变成不耐。
他知道,他们不再需要他了,这个家不再需要他了……
除了呼吸还是自己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难过着,痛苦着,但是生活还在继续。
直到约翰掀开了那层布帘,把那些冰冷的机器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试管,培养皿,胚胎室,仿生子宫,培养仓……
现实以最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他崩溃地哭喊,跌跌撞撞地爬出地下室,却无处可逃。
他哭着,求瑞秋和巴德不要再让他进地下室。他们答应了,约翰也答应了,然后,他住进了那个黑暗狭窄的楼梯间。
约翰恨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从话语间他可以知道约翰恨他的原因,因为他太优秀,因为他很和善,所有人都在夸他,所有人都喜欢他,但是他们不喜欢约翰。毫无所知的人们总在拿他和约翰作比较,总说约翰变了,变得无知,变得莽撞,变得暴躁。
所以约翰会打他骂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他的身上。
但这还不够,约翰似乎非常喜欢他痛苦的表情,非常享受他伤痛的时刻。
瑞秋和巴德非常得为难,约翰越来越不受他们的管束,瑞秋好几次气得落泪。终于,瑞秋忍无可忍,气急败坏地朝约翰大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约翰听了不可置信,说:“你后悔了吗?后悔把我治好让我醒过来了?”然后不顾巴德的劝阻大吵大闹。
“我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凭什么拿一个人造人来和我比?!凭什么用他的标准来要求我?”
“他不过是个人造人!”约翰抓住他的胳膊拳打脚踢,“你不过是个人造人!”
但是吵过闹过,约翰又会哭着向瑞秋和巴德道歉,做父母的有哪个能真正怨自己的孩子?所以瑞秋和巴德总会原谅他。这样的闹剧不断地重演着,除了约翰,剧中的人物都开始疲惫和厌倦。
现实终究不止是闹剧,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控制,脱离了所有人的预期。
约翰用天真的笑容温和的语气把他骗进了房间,把瘦弱的他绑在椅子上,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巴。然后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用刀在他的肩头刻下了一串字符,因为每个人造人的肩膀上都应该有一串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