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沙》照水柔

13、卷中卷 缘浅怎敌情深（一）

　　“是，爸爸。是我先求婚的，还没来及和您还有妈说呢。”
　　“是的，她是林海辰的女儿。林总我已经见过了。”
　　“是的，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
　　“嗯，好的，我晚上早点回去再说。”
　　“爸，再见！”
　　顾昊挂完电话，无奈地瞟了一眼手边的报纸。今日报纸头条照片上的那个小女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怪不得昨日电话里莫明奇妙地说了一堆话，原来是在铺垫呢。
　　不过，这惊喜，真如她自己所说，是绝对的劲爆。不止惊了顾昊，顺带还有顾家的每一个人，都被结结实实地惊着了。
　　顾昊一大早就接到好几个询问的电话了，这不，又响了。
　　是顾怜。
　　“哥，听说你上头条了。”一上来就打趣。
　　“嗯。”
　　顾怜扛不住自家哥哥的平静语气，纳闷道，“咦，话说我们都没你这么淡定，这应该不科学吧？”
　　“我从小反应快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昊拿起手边的报纸，看着那篇惊动许多人的头条新闻，嘴角微勾。怎么说呢，对自己来讲，虽然有惊，但是更多的是喜。
　　顾怜三滴汗，“这和反应快有毛关系？”
　　“我的不淡定已经在看到新闻的那几秒过去了，至于你们为什么还不淡定，原因很明显。”
　　顾怜反应过来，怒，“你是想说我们比你笨是吧，爸妈也受惊了呢！你竟然连爸妈都骂，我要去告发你这个不孝子！”
　　“没事，你去吧。”顾昊漫不经心放下又看了一遍的新闻报纸，继续办公，“大好的机会可以回家做孝女，正好晚几年出嫁。”
　　顾怜一下就被把住了命门，“哥哥，那什么，我其实就是想打个电话恭喜你订婚快乐来着，嘿嘿，咦，有客户电话进来了，好重要的客户啊~那我们就下次聊啊，挂了啊~”说完还不忘尴尬赔笑几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还未散却的干笑和骤然的忙音，顾昊微微挑了眉。看来这小蹄子当真铁了心要嫁给段译了。

　　B市这边的邀月依旧是睡到自然醒。浑然不知外面已经为了她炸开了锅。懒洋洋下了楼。上午的酒吧没多少生意。中国好伙伴达之此时应该在吧台创作来着。
　　走到吧台，咦，怎么没人？就连Alice都不在，怎么这么不敬业，邀月怒。拔腿开找。
　　邀约吧并不大，邀月很快就在休息室里找到了这两人。不过此时他们正头挨着头挤在电脑屏幕前面专注地看着什么，一脸惊奇。邀月走到近前了，他们都没发现。
　　邀月站到他们背后朝屏幕看了一眼，没想却看到自己的照片。当下便了然了。轻咳一声。
　　前面的两人听到声音，炸毛转头，“你起来啦~”
　　邀月努力摆出一副资本家的嘴脸，“营业时间你们公然离岗开小差，你们对得起你们的职位和责任么！”
　　达之和Alice互看一眼，撇嘴，“果然当上豪门千金就这般不要脸。”
　　邀月上前要掐两人的脖子，Alice马上住了嘴。达之却犹自挣扎呛声，“豪门千金就可以这么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啊！豪门千金就了不起啊！”
　　邀月听到他们一再强调“豪门千金”四个字，知道他们肯定是怪自己的隐瞒了，收回手，手掌痞气地拍了拍。
　　“我成了土豪，你们好像不高兴？他们不都说要和土豪做朋友么？”
　　Alice看着邀月一脸故作认真的问号，“土豪？哈哈哈~”当场就被逗笑了。果然敢于自黑的人才是真豪杰么。
　　达之却是一脸痛心，“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你是土豪，我竟然多奋斗了这么些年！”说罢动情地一把揪住邀月的领子，“这么多年的青春，你说，你要怎么赔！”
　　邀月十足惊诧达之的思维和演技，满心佩服道，“壮士，我赔你一把“剑”可好？以您如今这销魂的气质，实在是太需要一把好“剑”来衬你了！”
　　原本还和达之同仇敌忾的Alice一听，立马笑的前仰后合，呼吸都快跟不上了，达之黑脸。一言不发回了吧台。Alice止住笑，朝邀月耸耸肩，也跟着回岗了。
　　邀月叹口气，这才是刚开始呢，自己真正要面对的还没来。

　　下午，邀月挂完电话，准备上楼整理下行李，就被达之拦截在了楼梯口。这家伙今天可是足足摆了一天的冷脸给自己看。以前看着那么清新萝莉的脸还有发型硬是被她整成了幽灵爽子。看着不要太瘆人！可是这个家伙怎么突然愿意搭理自己了？邀月站定等着对方开口。
　　“你为什么要辞掉栖息馆的驻唱，你是不是又有事情瞒着我？”达之的口气急冲冲的，像是兴师问罪。
　　邀月却惊得两眼大睁，“你和李逵这就是传说中的光速传播？或是已经成功心意相通了？”自己明明刚刚才挂的电话呀！
　　达之不耐烦，“回答重点！”
　　邀月叹口气，“你都生了我半天气了，一起喝杯茶降降火吧。”然后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达之跟在后面，发现邀月走到那块木板前停住了。达之也顿住，随她一起看向木板上的那幅画。
　　“达之，你看到这幅画有什么感觉？”邀月问。
　　达之想了想，“一种极致碰撞的寂寥。”
　　邀月扭头看着达之笑，“黑和白确实是时间上最极致的颜色了。”说完便走进隔间，开始泡茶。
　　达之坐在小木桌旁边，看着邀月姿势娴熟地泡着茶，很快，扑鼻的茶香迎面而来，她在这方面一直还是挺讲究的。
　　邀月给两人斟了茶便坐到自己的摇椅上。窗外的阳光隔着白纱帘，氤氤氲氲的温暖。
　　“以前的我就像是那棵黑树枝一样，虽然外面还在生长，里面却已经悄然枯死。虽然依旧活着，却开不出任何一朵花。”邀月望着房顶，语气低缓。
　　达之喝了口茶，静静听。
　　“也有人爱过我，无私的，用力的，持之以恒的，可是我依旧觉得很孤单。我特别容易依赖一个人，容易眷恋一种温暖，却又特别容易失去。我曾经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独独只有我这般不幸。好多年过去，随着我慢慢长大。我想啊想，发现原来是我自己的原因。因为太自私了。依赖它，眷恋它，却不相信它。总是随随便便就放弃。总是自圆自话，自以为是，自哀自怜。幸福得不到回应，也就走了。”
　　邀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绿茶的清香仿佛卷走了嘴里所有的苦涩。
　　“其实我并不在乎幸福它走不走，只是有个人爱我爱的太深沉，我怕他会累，怕失去他，所以我想我得赶紧长大，然后成熟地走到他身边。让他不用为我再操心了。因为我终于发现于我而言，所谓的幸福便是有他在身边罢了。有他在，幸福便不会再落跑。”
　　达之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要走？”
　　邀月点点头，第一次和朋友如此敞开心扉的感觉真是一身轻松，“邀约吧就交给你了。”
　　达之听完差点摔了杯子，“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虽然你平时也没帮什么忙，半个人还是能算的！”
　　邀月没所谓耸耸肩，“李逵可以帮你呀~”
　　“他还有一个那么大的栖息馆够他忙的了，就算是心有余，力也不足啊！”达之激动的分析着，说完发现邀月一脸坏笑，才知道又中了对方的圈套，默默握起的拳头咯吱响。
　　“哈哈，我早就觉得你们有猫腻了，这下我就放心了。那个家伙是个实心眼，一定能罩着你吃好喝好的，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说罢想起什么，“这么说来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邀月说完开心地站起来，朝楼上走。完全没有理会旁边的黑脸萝莉金刚。脚步雀跃的样子真心不是一般的欠揍。
　　于是达之随手在旁边的书柜上拿了本书，朝前方的倩影猛力砸去。“啊~”一身短促的惊呼传来。
　　达之满意地拍拍手。辣手摧花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虽然被袭击负了伤，但是邀月依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当天收拾了简便的行李，坐上了去S市的飞机。
　　没办法，作为一位只算半个人的老板，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交接的。So，完全不费时间地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Alice因为岗位需要，无法前来相送，至于达之，根本看都没看自己。于是邀月一个人上了飞机。
　　倒是林海辰在邀月候机的时候来了电话。
　　“要不还是爸爸陪你一起吧，月月。”林海辰不无担心道。
　　邀月翻个白眼，林海辰最近对爸爸两个字很上瘾，每次都要故意提几次。“只是见家长而已，顾昊也在，没关系的。”
　　“那你记得一定要提是我林海辰的女儿，看谁敢看不起你！记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和爸爸说啊！月月！”
　　邀月被林海辰的土豪气质深深折服，“知道了，我一定提！”
　　听到邀月肯定的回答，林海辰开心地挂了电话。
　　果然是年纪大了如小孩么。邀月好笑地摇摇头。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邀月精神抖擞地下了飞机，也不给顾昊电话，打算自己摸过去给他一个惊喜。好在顾氏还有赛琪在S市的名气杠杠的，邀月很快就坐计程车到了大厦楼底下。
　　到前台的时候，邀月报上了孔馨的名字。
　　孔馨接到前台的询问电话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孔秘书，请问需要让这位小姐上去吗？”前台再一次问道。
　　孔馨恍然回神，连忙回复，“啊，好的好的。”

　　邀月将行李寄放在前台，施施然上楼了。
　　F28，正是赛琪总裁所处的楼层。电梯门开，孔馨竟然等在门口的地方。邀月有些惊奇，“你这样子未免有些隆重。”
　　孔馨笑容得体，“老板娘驾临，都是应该的。”
　　邀月笑了，“孔小姐真是一如既往地懂事知性。”
　　孔馨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秒，“邀月小姐这是准备要给总裁一个惊喜？”
　　邀月取下墨镜，看着孔馨，眼神亲和，“孔姐姐，你还是这么聪明，他在里面吗？”
　　隔着许多年时光的一声轻唤瞬间改变了两人周身的氛围和磁场。孔馨的嘴角柔和下来，“在里面呢，你直接进去吧。”
　　邀月点点头，走到顾昊办公室门口，回头朝孔馨俏皮地一笑，直接推门进去了。
　　顾昊听到开门声，抬眼看过来，看到是邀月，眉毛挑的老高。
　　邀月关好门，看着几步开外的那张脸，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好像所有的勇气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突然消失殆尽了。只剩下脸颊的温度不断升高。邀月鼓起勇气，朝顾昊的方向挥了挥手，“Hi~未婚夫......”
　　顾昊看着从进门就杵在门口的位置一步不动的某人，起身走过去，“看来你确实对未婚夫妻这个称谓很钟情.......”
　　邀月被调戏，当场想反驳，刚抬头，就发现顾昊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只剩几毫米了。脸颊的温度再次升温，刚想用手降降温，有人已经快一步捧住了自己的脸。
　　邀月诧然望过去，第一发现顾昊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在流动。
　　不觉间嘴唇上柔柔的触感传来，邀月轻轻闭上了眼。

　　年少的时候，第一次遇见，邀月对顾昊并没有什么印象。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什么样子，什么身材，什么家世，都没有关系。
　　第二次遇见，邀月刚刚发现了人生的真相，被刺的对生命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一个连根都没有的人，谈何未来？于是那个化妆舞会上，喝醉酒的丑小鸭，晕倒在了花园的草坪上。迷蒙中抓住了一个人的裤脚。黑色的西装裤，手感很好。男子俯下身凑过来，是那个温柔的杀手里昂。他的声音很低沉，他说，“丑小鸭，你还好吗？”
　　果然是最温柔的杀手，邀月晕过去的时候想，眼角却因为这隔着认知的温情落下泪来。

　　邀月突然发现自己又想哭了。
　　顾昊的吻很清淡，带着珍视的温柔。
　　“你倒有点思想觉悟，主动来见公婆了。”顾昊揽着邀月到沙发坐下，打趣道。
　　邀月摆出女王架势，“我以为我是来宣誓主权的。”
　　顾昊不置可否地抿嘴笑，邀月放下环在胸前的胳膊，“达之说，像你这样稍微上了年纪的钻石王老五，特别多的年轻姑娘都爱往上扑，我得赶紧。”
　　顾昊赞同地点点头，“那倒是，不过......”
　　“什么？”
　　“其实稍微上了年纪的也爱扑。”顾昊严肃补充。
　　邀月无语，明明是同一张脸，前一刻还让人意乱情迷，此时此刻却只有大号字体的欠抽两字。
　　突然顾昊手机响，屏幕显示曾清来电。
　　邀月起身走到窗前，突然想看看景色。
　　顾昊拿起接通，
　　“曾清？”
　　“嗯。”
　　“有事？”
　　“今天看到有人借你上了头条，来问候一下。”
　　曾清的口吻有些别扭的嘲讽，顾昊嘴角攒起一个笑，“邀月确实是林总独女，也确实答应了我的求婚，报纸基本没有乱写，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
　　顾昊说完，电话那边半天没有任何动静，顾昊神情一派平和地等着。
　　“我不会祝福你的，顾昊。”曾清最后说。
　　顾昊笑了，宽容大度，清清淡淡，“没关系。”
　　顾昊挂完电话，正纳闷邀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看，她也正在接电话呢。走回办公桌继续办公，邀月却好像在窗前定住了一样，挂完电话也没有任何其余动作。
　　顾昊起身走到邀月背后抱住她。这个女孩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瘦。“顾怜的婚事其实不只是因为我。”顾昊道出实情。
　　邀月闻言诧异回头，顾昊看着窗外高楼林立，嘴角深沉。
　　“段译如今虽然是林氏副总，但是段厉一直没有放权。顾怜喜欢段译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是这桩婚事真正意义上是段厉推进的。我问过段译，他说他不愿意。”
　　邀月沉默，原来自己的成全只是冰山一角，根本就没办法解掉他的束缚。这些年，他也一定很辛苦。
　　顾昊摸摸邀月的侧脸，“没关系，我陪你回去。”
　　邀月回身抱住顾昊，“嗯。”

　　晚上顾昊带了邀月回段宅。顾伯父和顾伯母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搞，对邀月的态度带着良好教育下的妥帖。并不过分亲近，也不恶语刁难。显而易见，这是个到处弥漫着文化熏陶的家庭。
　　只是最后，两位老人觉得顾昊应该陪着未婚妻在段宅过夜，顾昊却说，“我还是带未婚妻回我那里吧，我们需要两人世界。”
　　两老有些不高兴，不过也很快就妥协了，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算盘。顾昊今年已经三十三了，两老着急抱孙子，眼睛都快盼瞎了。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家世又好，脸蛋身材各方面都没话说的好儿媳，当然是应该“放手一搏”啦。
　　邀月安静地坐着听着双方辩论，只是有些恍惚。人生真是妙不可言。昨天自己还是一个无事一身轻的洒脱青年，今天就成了担负着传宗接代重任的好媳妇。当真天机不可揣测。

　　回去的路上，顾昊含笑开车，邀月保持扭头的姿势看着窗外。
　　“你自己选的路，要随遇而安嘛~”
　　邀月不理他，只是脖子真的好酸哦。
　　顾昊对邀月这副闷骚的怨念摸样好笑，挪出一只手过来要拉回正高难度扭转的中国好脖子。邀月怕痒，很快就撑不住，扭回来了。
　　顾昊苦口婆心教育，“你这脖子可不要被你扭坏了，要不晚上就不方便了。”
　　谁知邀月听后，血气上涌，暴怒，“你个流氓！”
　　顾昊纳闷，“我只是说你晚上睡觉会难受的，我怎么流氓了！”
　　邀月：“......”
　　顾昊看着头越垂越低的某人，朗声大笑。
　　“原来你也挺期待啊。”
　　邀月这次识相地没有再接嘴，一直沉默到顾昊自己住的套间。

　　晚上，顾昊给邀月拿了新牙刷，毛巾还有拖鞋。
　　邀月洗澡前偷偷对这个套间作了实地勘察，却发现根本没有所谓客房，只有书房那里有个小床，应该是方便顾昊自己办公太晚可以直接歇息的。
　　邀月洗好澡后便坐在客厅看电视。追了一段时间的那个电视剧快结局了，情节高悬，邀月专注的看着。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正一步步临近的火热呼吸。
　　顾昊坐到邀月身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的亲密距离，可以闻到邀月身上和自己一样的薄荷沐浴露香味。不由凑上去想吻那两瓣柔软的唇。
　　邀月莫名被挡住了视线，才惊觉自己正被侵犯。
　　并没有过多经验的邀月当下惊讶地嘴唇微张，不想正好被敌人长驱直入。邀月基本可以算是没有任何吻技，所以面对这个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只能被动地接受着。
　　还好，顾昊只是专注地和邀月的嘴唇纠缠，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是邀月敏感地察觉到了顾昊身体的变化，推开面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轻咳两声，“你该去洗澡了。”
　　顾昊原地平息了两秒，朝邀月笑，“那不打扰你看电视了，我去洗澡。”
　　邀月故作淡定地点点头。没办法，今天已经频频失利，表现那么傻，总还得留几两气场神马的吧。
　　顾昊回房拿了衣服便朝浴室走去，邀月“继续”认真看着电视。
　　却在顾昊进了浴室并关好门的第一时间，赶紧溜向书房，进门后赶紧反锁打好保险。这个夜晚已经够刺激了，还是留点到以后体会吧，邀月拍着胸，劫后余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