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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 灭门之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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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日当天,热浪将大地烤得一片焦黄。
在江南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缪缪几个路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不愿意在这太阳底下多呆上一会。
忽然街边的跃然居传来一阵喧哗,依稀听到有人叫道:“老子今天就揍死你这个小魔头,为天下苍生除害!”
沿街小摊前的几个摊主原本像打焉了一般,坐在太阳底下有气无力地摇着破扇子,这会儿听见吵闹声忙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其中一个眼力劲好的,嚷嚷道:“你们看,是震威镖局的几个镖师抓着那小魔头在打呢!”
在街边铺了张布条卖胭脂的张老头一听,缩了下脖子,道:“是苏摩那小子?我听说,他不是人……”
他哆哆嗦嗦地一句话没讲完,就吓得不敢出声了。
这时几个年轻一点的摊主耐不住性子,早跑去看热闹了。
跑近来,这声音越来越响,一看这跃然居门外竟一时间围了上百人,不少人想看热闹又挤不进去只得站在了台阶上踮着脚往里瞧,有人还不停地喝采起哄道:“打的好,打死他!”
也有几个看不下去的人轻声叹息道:“这样下去,还不把人给打死了?”但到底人没有会为一个异类出面说话。
人群的里头,四个身穿统一黑红服装的男子正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用力压在地上拳打脚踢。其中一个脸色苍白的精瘦汉子,干脆骑在了那少年的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朝少年身上砸落。那男子虽骨瘦如柴,一双拳头还没有鸭蛋大小,可下手却是又狠又毒,每一拳都落在少年的腹部柔软处,几拳下去,少年已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在旁不停用脚猛踹少年,嘴里叫道:“如今魔道猖狂,欺辱百姓,今日就让我们震威镖局为人类一洗前耻!”
他话音方落,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那少年的头被牢牢按在泥地里,浑身没有一处好肉了,但至始至终未发出半句呻吟,可呼吸声却在一丝一毫地减弱。
“住手!”
一个冰冷的声音蓦地响起,人群一惊静了下来,就连地上的少年也微微一颤。
那几个打得正兴起的镖师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一队人马已走到了人群外围,而说话的正是当前一匹黑马上的一个中年男子。但见这名男子面若冠玉,一头银发随风飘散,衬着毒辣辣的阳光如金子一般耀眼,微眯的双眼里精光四射,背上一柄黄金阔剑威风凛凛,更显王者风范。在他身后还跟着六匹骏马,最先两匹马上分别坐着一小女孩和一蓝衣女子,最后则是四匹两两前进的马匹,马上共坐着四个身形不一的紫衣人,均是紫篷掩面,袍上绣有狰狞的动物肖像,有兔、虎、鼠,蛇,让人不禁认为这紫衣人应有十二个,各对十二生肖。
那几个镖师显然在这一带威风惯了,领头的那一个白面精瘦汉子一怔,瞪眼道:“一看就知道你是外地人,这小子不是人,是魔!老子打他,杀他,都是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
说罢几记铁拳又落在了少年身上,打得他吐出一大口血来。
“爹爹,你快救救小哥哥!”这时那小女孩骑着一匹白马来到银发男子马旁,哀求到。
看小女孩的样子不过五六岁,却生得十分可爱俏丽,一双无瑕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满是泪水地盯着父亲。
银发男子宠溺地揉了揉女孩柔软的黑发,笑道:“既然汝生让爹救,爹就一定救。”
话音未落,男子身形顿化为一道金色飓风,飞快闪入了人群中,指尖轻轻一弹,一道黄色气流蓦地飞出打在了白面精瘦汉子正落下的拳头上,那精瘦男子“啊”的大叫一声,如受千钧之力,竟整个身子向后弹起,重重地砸在了跃然居的大墙上。
方才一幕起于雷霆收于雷霆,一时间围观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白面精瘦汉子不等爬起,就冲银发男子骂道:“你他#妈的想干吗?!”
银发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吓得他顿时禁了声,其余几个镖师也觉得周遭似有无形压力袭来,竟是一时半刻不敢发言。只听那银发男子淡淡问道:“你们方才说这孩子是魔,可有证据?”
那白面精瘦汉子咳出一口血痰,恭顺地回道:“这家伙出生之时秃鹫盘旋,野兽四散,方圆百里大旱三年,人畜死尽,却独独活下来一个婴孩!您说这不诡异吗?!后来我们镇上来了几个修道之人,都说他体内有一魄魔魂,他日必是祸国殃民,杀人无数的混世魔头!”
仿佛在听到“魔魂”两个字时,地上的少年才有了动静,他挣扎地仰起头来,露出一张混着灰尘与鲜血的脸。虽然到处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角边的血丝还不停朝外渗出,但是那双眼睛却依然黑白分明,黑若北方的黑水,白若南方的白水。
这时小女孩也跳下马来,牵着蓝衣女子的手挤到了人群里头,见少年的样子也不害怕,而是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想抹去少年脸上的血。谁知帕子刚碰到少年的脸,就被少年啪地一下毫不犹豫地打掉了。
小女孩呜地一下哭了出来,晶莹的泪水将小小的脸庞衬得更显可怜:“星月阿姨,是不是汝生弄疼小哥哥了?”
她身后的蓝衣女子听见她的哭诉,秀眉一皱,当即对着少年喝道:“小子,你要再欺负汝生,我可不轻饶你!”
少年没有理会蓝衣女子,甚至没有多朝她望一眼,双手吃力地撑地想爬起来。
“小哥哥?”小女孩以为少年真是在生她的气,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这时少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漠地抹去唇边的鲜血,深一步前一步地向前走去。
“爹爹,小哥哥要走了!”小女孩见状几乎又要哭出来了,上去扯住银发男子的长袍嚷到。
此时,只听得一声娇喝,蓝衣女子身形如电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斥道:“你这小子,汝生好心救你,你却这般无礼!
“滚开!”少年毫不领情,反手一推蓝衣女子,没想到蓝衣女子几根弱若脆藕的玉指却有如千斤之力,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推,纹丝不动。
“星月,”银发男子上前来,柔柔唤了一句,道:“你这般对他,汝生又该心疼了。”
蓝衣女子闻言一看,只见小女孩握住手帕站在后头,一双杏核大眼里已有泪花打转,忙松开了少年的腕子。银发男子凝目打量少年,只见他一张脸倒是生得眉清目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一些,却骨瘦如柴,将近寒冬,身上却只披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
银发男子忽地目光一凛,带着小女孩和蓝衣女子迅速向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诡异的黑气从少年体内溢出,宛若一只只狰狞的水虺,他每踏出一步,落脚处就会生出无尽黑气,沿着枯瘦的脚骨袭上,汇聚在四肢百骸!
好强的魔气!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吼,飞快散去了。连那几个镖师亦是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爹爹,小哥哥身上有蛇,快去救他!”小女孩天真无邪哪懂得什么人魔,只以为是真有蛇附在那少年身上,忙叫父亲去救命。
“苏大哥。”
银发男子看了眼蓝衣女子,点点头,将怀中的小女孩交给她,孤身冲了上前。
但见他五指成爪,如疾风劲草,一举抓住少年的手腕,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奇怪的是,少年周身的黑气竟在一霎间消失不见了。
那少年一惊,回头看了他一眼,片刻,才犹豫不决道:“我……我叫苏摩。”
他刚一开口,就咳了起来,更多的鲜血从口中流出,忽地他语气一冷道:“若不想死,就离我远一点!”
那银发男子闻言哈哈一笑,道:“我苏夷掌管绝刀坊已有十年之久,不曾怕过什么人!”
“绝刀坊”三字一出,原本正疯狂逃命的几个镖师突然站住了,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银发男子,喃喃:“他竟然是绝刀坊……”
天下第一铸器神门——绝刀坊!
少年明显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只有气无力地回道:“我的情况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
银发男子还欲再说,身后的蓝衣女子已抢先道:“哼,你小子不让我们管,我们就不管,那你要我们绝刀坊的面子往哪里搁!”
那少年闻言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一直都是一人独来独往,口舌自是不利索。
苏夷微笑摇头,看向蓝衣女子的眼里多了几分飘忽不定的神色,就在这时却听得小女孩苏汝生喊道:“爹爹,小哥哥晕了!”
这时马上的四个紫衣人也跳下马来走到了苏夷面前,当先一个身姿纤细的紫衣人鞠躬道:“坊主,该如何处置这少年?”竟是个纤柔的女声。
苏夷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兔喜,你们四个先将他带回去再说。”
紫袍人齐声应是,将少年抱上马去。
苏夷倏自沉思,一旁的苏汝生扯了扯他的袍子,撒娇道:“爹爹,方才那几个坏人好像叫大哥哥‘苏摩’来着,他姓苏,汝生也姓苏,那这样他是不是可以做我的哥哥啦?”
苏夷微微一怔,伸手轻轻滑了下女儿的鼻尖,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哪有随意在街上捡了个人就当哥哥的,快走吧,你娘在家要等急了!”
说着,他一把将女儿抱上黑马,一拉缰绳,带着一队人马向远方奔去,徒留一记滚滚黄尘。
江苏。
绝刀坊。
转眼间,苏摩来到绝刀坊已有一个多月。
这一天,雪从早上就开始下,扑扑簌簌,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苏摩孤身立在房檐下,身上已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一双崭新的布鞋,院内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新年的团圆饭。檐上挂上灯笼,墙上贴上窗花,门上贴上对联,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他望着落下的雪花,双眼淡若明镜,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过路的仆人大多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匆忙干活去了。一个月前坊主突然从外头带回了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更是在小姐的央求下将这陌生少年收为义子,但这少年生性古怪,自入坊以来所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脸上永远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还拒绝穿上夫人所送的衣服。
“哥哥!”
苏汝生一声欢呼,在一美貌妇人的带领下沿着廊坊缓缓走来,几步远的地方就挣脱开妇人的手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苏摩,“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苏摩一震,伸出手僵硬地抱住苏汝生,嘴角微微一抽,算是挤出一丝笑来:“汝……汝生。”
苏汝生听见苏摩叫她很是欢喜,回头向那美妇人喊道:“娘,娘,你听见了吗?哥哥叫我名字了!”
苏夫人一笑,上前来将手中的披风披在苏摩肩头,道:“摩儿,天冷了,别老一个人站在外头。”
苏摩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伸手摸了摸肩上温暖厚实的披风,道:“苏夫人,谢谢。”
苏夫人听罢笑着摇摇头,这孩子性子硬,始终不肯开口叫他夫妻二人一声爹娘,唯独对汝生尚有几分善意。
忽地她似想起什么来,低下身子对汝生道:“汝生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哥哥吗?”
苏汝生一听,玉一般的小脸上露出了花般的笑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地递给苏摩:“这是汝生送给哥哥的!”
苏摩一怔,半响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一看竟是一个蓝底海棠花锦囊。锦囊用的是上好的蓝绸,只是上头的海棠花绣得歪七倒八的,显得有些滑稽。
苏摩心底一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到礼物。
汝生见苏摩半天不说话,以为他定是不喜欢这礼物,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哭道:“哥哥……哥哥不喜欢吗?”
苏摩见她哭了,长眉一皱,手指僵硬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支支吾吾道:“不,不是的,我,我很喜欢。”
汝生一听,一下子扑进了苏摩的怀里,笑道:“汝生最爱哥哥了,汝生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苏摩怔了怔,点了点头。
苏夫人在一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伸手轻拍了拍汝生的背,道:“快走吧,你星月阿姨也该到了。”
汝生闻言从苏摩怀中探出头来,眨了眨大眼睛,问道:“娘,你说为什么星月阿姨不回自个家陪着冷哥哥,冷姐姐过年,年年来我们这里呢?”
苏夫人怔了一怔,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半响,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阿铁!”
她话音方落,苏摩背后就传来一声欢呼,回头看去,只见一蓝衣女子正向这儿飞快跑来,不一会儿就撞进了苏夫人怀里。苏夫人将蓝衣女子扶直,笑着直摇头,这时苏夷也来到了苏摩面前,看着那蓝衣女子亦是笑容不断,道:“你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么不正经!”
“你管我?”说着,蓝衣女子向苏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蓝衣女子名叫“杜星月”,正是那日在江南小镇上与苏夷一同救下苏摩之人。
今日她依旧穿着那件水蓝长裳,发间别上一支珠钗,妆容也较平日艳丽了几分。此时她也看见了苏摩,淡淡地哼了一声,当即转头不再看他,显然还在为那日的事情斗气。
真是小孩子一样的脾气。苏摩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苏夷看了苏摩一眼,向苏夫人点了点头,目光一移,落在了苏摩掌心的海棠花锦囊上,对汝生问道:“这莫非是汝生送给哥哥的?”
汝生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拉住苏摩的手,笑道:“哥哥可喜欢了,还答应汝生春天去海棠林捉迷藏呢!是不是,哥哥?”
苏摩心想我哪里答应过,可望着汝生一双纯真明眸无论如何也无法狠下心来摇头,方要点头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哀嚎——
“老爷!”
管家突然满面是血地跑了过来,一看见苏夷等人就尖叫道:“老爷,杀进来了……”
一个“了”字还未说完,就倒地身亡了。
苏汝生何时见过这种景色,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这时,苏夷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喧闹的院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皑皑白雪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这般悄无声息地杀入绝刀坊?!
苏夷面色一沉,当即不再多想,将汝生推进妻子怀里,对着苏摩等人急道:“你们四人快从后门离开,我去去就回!”
“相公……”苏夫人喊了一声,又很快闭上了嘴。
苏夷目光一转,落在了已拔剑在手的杜星月身上,显然晓得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对她吩咐道:“星月,阿铁他们都不会武功,这一趟就交给你了!”
杜星月一撅嘴还想说些什么,当目光落在苏夫人三人身上时,沉默了,片刻对苏夷道:“放心吧,苏大哥!”
“快走!”
苏夷感觉到杀气已悄然逼近,不敢再让妻女停留,用力一推,让她们急急离去。待她们身影消失后,他双眼一瞪,登时眼内精光四射,反手唰地一声拔出背上的黄金阔剑,正是他久负盛名的天下第一刀——刑天。他随手捻了个诀,抹在剑身上,只见一道黄光闪处,他人已如一道闪电直劈向前院。
一阵轻风拂过,院内随处是随风起舞的冰晶,宛若黑暗中翩飞的萤火虫,细一看,雪地上竟横七竖八地排满了数十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苏夷白眉紧蹙,一袭玉的长发随风撕扯,像无数条交织在一起的白蛇,摄人的目光落在了身前十二人血迹斑斑的紫袍上,仿佛只要轻轻一捏,紫袍便可挤出一大滩血来。
十二银刀,因分以十二生肖赐名故又名“十二生肖斩银刀”,是天下第一铸器名门——绝刀坊的绝世高手。
“哈哈哈……”一阵狂笑猝然打破了绝刀坊的安静,一虎腰熊背的大汉耍着手中一柄青色巨刀,凶光凛凛的三角眼嬉笑地在苏夷身上打转,道:“坊主,你可给考虑清楚呀!”
这时一只红色绣花软鞋轻轻踩在一颗头颅上,他身旁一高瘦的紫袍女子怪笑了一声,纤纤玉指抹去脸上一点胭脂血,粉舌一舔,面上露出了极艳丽的一笑,甜声道:“好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兔喜又怎会忍心将您赶尽杀绝呢?”
“咳咳”。
自称“兔喜”的女子身旁一面黄肌瘦的紫袍男子干咳了几声,背上一柄宽刀亦如他面色般死黄,男子灰色的眼眸望向了雪中的苏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坊主,只要你愿意,我们绝刀坊就能一跃而出人妖魔三界,到那时我们才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
苏夷碎了一口,怒道:“我苏夷就是死,也绝不会让魔教染指绝刀坊半分!”
“哈哈哈,”兔喜发出一串娇笑,道:“若是你的妻女也在这里,你还会此般说吗?”
兔喜说完对着空气一拍掌,登时四周的空气里划开了一道道口子,四个黑衣人挟持苏摩等人从口子中走了出来。
苏夷登时脸色大变,只见妻子女儿,杜星月与苏摩俱在敌人之手,一时间当真是心胆俱裂。
他朝天大吼一声,眼角欲呲,吼道:“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小子,放开她们,与我苏夷光明正大的大战一场!”
“呵呵,这光明正大,我们又怎么能胜得了坊主呢?只好另辟蹊径了。”说罢,兔喜掏出一柄青光匕首贴上了苏夫人的脸颊,嗔道,“我这匕首上可是涂了见血封喉的孔雀胆汁,若不想夫人出事,坊主您就给乖乖地按我们说的去做。”
“苏大哥,别听他们的,绝不能交出绝刀坊!”一旁的杜星月急了,大声喊到。
兔喜双眉一皱,手一扬,夺过身旁男子的牛刀,一道雪光闪过,竟一刀齐齐砍去了杜星月的双腿!
“啊!——”杜星月发出一记惨叫,栽倒在雪地上,不再动弹。
“星月!!!”
苏夷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握刀上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道:“说,你们要我怎么做?”
兔喜将牛刀扔回给那面黄肌瘦的男子,很是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自,尽。”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一颗深海炸弹引起了轩然大波!
“娘!”
苏摩一抬头,喷射的鲜血淋了他一身,一抹倩影倒在了他脚旁。
是苏夫人!
兔喜轻轻叹了口气,颇为可惜地瞥了眼手中沾血的匕首,道:“唉,真是个傻女人,竟然自己撞了上来。”
苏夷呆呆地望着雪上的两具尸体,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泪流满面的女儿身上,低语道:“汝生,记住,爹爹和娘,杜阿姨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完,他转身看向了苏摩,只见那少年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只手挣扎地想要扶起地上的苏夫人,浑然不觉那柄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已经刺入了皮肉,鲜血淋漓。
他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突地手中“刑天”一闪,喷射出一道血光,倒在了地上。
“爹,爹,爹!”汝生哭喊着,想要跑上前,却被身后的黑衣人死死地抱住了。
手持虎刃的紫袍人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了苏摩与苏汝生身上,沉声道:“斩草除根。”
话音一落,手中长刀顿时宛若化作无数猛虎,咆哮着扑向了苏摩二人——
“哥哥,我怕!”
汝生本能地拉住苏摩的手,却“啊”的松开了,那只手竟被雪还要冰冷。在这时她听见了苏摩喃喃自语: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汝生不及多想,凛冽的黄光已将他二人团团包围!
一刹那,惨叫四起,化为九幽妖魔肆虐的冷笑,一波接一波在绝刀坊荡开。
一股刺冷从苏汝生脚心直蹿而上,竟比这茫茫大雪的冰冷还要强上数百倍。
只见,十二生肖斩银刀原本饱满的双颊片刻之间干扁下去,血肉化为枯皮,附在骨头上。紧接着,脚下如山般堆积的尸体竟也刹那间化为了阴森森的骸骨!
她一颤,花容失色。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带她跑到了远处,她抬头一看正是苏摩,此时他亦是面色死白,看来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十分震惊。
但那双眼睛不再是黑白分明,而是暴戾的、血腥的暗黑色!
汝生低头一看,呀了一声,不知何时一道道狰狞黑气将苏摩团团缠绕,如同鬼魅一般。
忽地四周红光大盛,如盏盏照亮通往阴曹地府入口的幽冥鬼灯,苏摩回头望去,但见十二柄银刀在红光的簇拥下如闪电般直劈而来!
“铛!——”
电光火石间,苏摩竟举起了地上的“刑天”,奋力向十二银刀砍去!刹那间他手中的“刑天”如中顽石,震得手心发麻。再一看,一柄黄色长刀正凌于他胸前,正是方才那面黄肌瘦男子的“牛”之刀。“飕”一声脆响,一道红光疾掠刺来,是“兔”刃,“刑天”疾疾一挥,企料“兔”刃竟在霎那消失,嘭地一声,竟从后方射来,苏摩一个避闪不及,一道红光径直穿透了他的肩骨!
他一咬牙,没发出半句呻吟。
“沙沙——”
就在这时风沙四起,红光肆虐,声声龙吟震耳欲聋!
“小心!”苏汝生惊呼到。
手中的“刑天”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沸腾的心境,如蛛网般的裂纹中渐生出濯濯诡异青光,转瞬已狂盛如山。
冥冥中,仿有九幽妖魔的低低冷笑,又似无数怨灵的嚎啕,最后瞬化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啊!——”
……
绝刀坊内,寂静如死。
雪花扑扑落下,如一群枯蝶从墨黑的天降下,穿过茫茫城市,铺天盖地而来。地上的血冻得生硬,可冰里的血仿佛还在流动,由远而望,冰雪中的绝刀坊宛若一块世间极罕见的滴血琥珀。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在雪原上渐渐清晰,一个身影赫然立在红色冰面上,即使是皑皑白雪也掩不住他那一袭迎风飘散的黑发,雪花如一群追寻着腥味的恶灵争先恐后地落在他身上,在接触他身体的瞬间被嫣红的血染的面目全非。
纯金的剑身上的每一丝缝隙仿佛都盈满了血,在冬日耀眼却阴冷的日光下宛若宝石般璀璨,带着一种逼人的癝冽气息,竟将冬雪的寒意全都压了下去!
苏摩的瞳孔微微一动,双眸渐渐清晰,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拂去衣上的雪,双眼一一扫过雪上堆积如山的白骨:残破不堪的紫色长袍如一层干扁的死皮附在皑皑白骨,骨间仍有一丝余热散出,在极寒的空气中化为袅袅白烟。尸体间十二柄残缺不全的银刀宛若十二块朝天的墓碑,冷冷地立在凛冽寒风中。
“哐当”一声,刑天掉落在地,苏摩双眼圆瞪地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跪在了雪地里。
“爹爹,娘!”
雪地里蓦然传出一声孩子的啼哭,很低,很低。
汝生!
苏摩周身大震,顺着哭声看去,只见苏汝生浑身是血地跪在苏夷夫妇的尸体边痛哭不已。
“我是魔,我是魔,我是魔!”苏摩仰天长啸,忽地拔腿向后院跑去,像是想躲开苏汝生悲惨的哭声。
就在这时,一道巨焰从天而降正落在他脚旁,他一惊摔在地上,抬头看去但见一个秃头赤眉,身穿黑色道袍的老人立在空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一柄赤色仙剑毅然临于身前,宛若上古火神。
此刻,老人脸上黑气涌动,十分狰狞,喝道:“大胆魔头竟造成如此杀虐,还不快随老夫回红莲观受死!”
说罢,一道刺眼火光从天而降,罩在苏摩身处五尺的雪上,“飕”地一声,连带着苏摩消失于无形,空气中只留下最后一句呼唤:
“汝生!”
在苏摩与御火老道消失的瞬间,几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雪地上,苏汝生显然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一双大眼睛惊恐着盯着来人。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瞟了眼天空,沉声道:“炼火尊人。”
忽地他右手动了一动,瞬间,绝刀坊内上百条生灵的血肉片刻化为虚有,飞入他右手中指处戒指中,盘旋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上前一步,走到苏汝生面前,发现这小小女孩眼内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恐惧,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鲜血淋漓的家,空中不断重复着:“爹爹,娘,哥哥,星月阿姨……爹爹,娘,哥哥,星月阿姨……”
一个黑衣上前来,道:“宗主,杀了这个小女孩,以绝后患!”
为首的黑衣沉思片刻,摇摇头,道:“她执念如此之深,今后必定是修真奇才,留着还有大用。”
这时几个黑衣人从其他各处跑来,一见他便施礼道:“禀告宗主,‘刺’的发动十分成功,只是……”
“只是什么?”
那几个黑衣人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个说:“只是苏夷收养的那个叫苏摩孩子好像不太对劲,方才他以一人之力破去‘刺’阵,属下等在旁观看见他周身煞气深重,属下修行至今还未在其余圣教人士中像他这般煞气深重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东西找到了吗?”
其中一个黑衣人摇头道:“没有,已经翻遍了绝刀坊和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找到。”
为首的黑衣人点点头,道:“苏夷这老狗藏得倒是严实,接着找,找到后一把火把这烧了!”
话音一落,他长袍一扫,一道黑色飓风凭空而起,裹着他与苏汝生直上青空,眨眼消失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