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之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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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唦唦唦。
愚模模糊糊听见了沙子流动的声音，好吵，但是这里怎么会有沙子呢，是雪落下的声音吧，应该是哪只雪鸦碰落的雪吧。
唦唦唦唦。
噪音在缓慢地接近它。是哪只不听话的小貂误闯到它的领地了吧，刚出生的小生物无法明确的感觉到它。
唦唦唦唦。
声音蔓延到了头顶正上方，并且正快速下潜。
吵死了，好烦好烦，不想起来，明明已经睡了几千年了，怎么会有东西突然闯进来……等等，这里是连落雪都静止了的最深之地，已经没有生物存在了……好困……
几千年未曾流转的思维有些僵硬与陌生，愚过了好久才意识到——入侵，可是思维还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头上的雪被挖开了……
愚第一感受到的是光，温暖的光，还有铮铮作响，有如金石磨砂的流沙声，意外的并不讨厌，在连声音都被雪吸收的雪原之下，极少听见的乐音生涩地传入它退化的听觉系统，有种滞涩的新奇。啊，很好听。它莫名有些开心的这么想着，于是就想试着睁开眼看看那是什么，可是一同退化的眼睛试图开启一条缝却只能看见无比温和的莹白光芒。莹白色……对，就是这个颜色，是怎样的色彩呢，像是雪？不对，没有那么纯净。是最深最好的冰？不对，那是悠悠的蓝色。啊，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光，那个奇迹的夜里下半面世界的光的颜色，因为所有的雪啦，冰啦，甚至连自己都变成了同样的莹白，与上半面的黑遥遥对峙，所以记得很清楚。
是谁带来了它们……视野渐渐恢复清明，映出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及温暖的，纯净的……黑沙……
它迷惑地坐起来，四顾周围，黑沙铮铮摩擦作响，环绕在身旁炫舞，很清亮的声音……可是，莹白色的光去哪里了……明明还想再看一次，几千年没有见到了……
心里有小小的失落和困惑……
“你，睡的稍微有点久了吧……”那是一个，在这个混沌世界里不应该有的清明的嗓音，完全置身世外的音线撩拨起了它经几近死去的心境。
它转头迷糊的望向男人，一时无法理解他说的是设么意思，同时对于被那有魔力的嗓音诱惑迷茫。
“……什么？为什么把我叫醒了？”
“……你再睡下去就真的要消失了。”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砂吧。你是雪人，是灵。”
“嗯，我叫愚，我好像……真的睡了很久了，大概有几千年了……”
“守护着连自己都不认同的东西，你还真是可悲……”男人小声自言自语，吐出悠悠的叹息。
“你在说什么？
“……”
“你叫醒我不只是因为无聊的同情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您移步，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从哪来，我也看不出您的种族，但这里是禁地，擅闯是会遭到整个雪国的报复的！”愚抖落身上残余的积雪，僵硬的四肢躯干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粘融在一起，让它的身体滑稽得几乎看不出形状。
“……知道奴沙人的传说么？”男人低垂下眉眼，深沉墨色的眼眸里空无一物。
它陷入一瞬的缄默。“有灵传说他是从罂沙的腹地而来的灵，也有妖传说他是暮黑海之神与不应存在的沙漠之鬼的私生子，人类说他是沙海中迷途者的航灯，甚至连神都传颂着他留下的无数传奇史诗，但终究没有任何生物知道他的相貌……他是人，是妖，是灵，是神，但他还是没有名字，于是世界为他命名——砂。他是混沌世界里永远的光。你是‘旅者’？”
“……我不是光……”
迷幻如烟雾的黑沙包裹住男人，寒冷，绝望，颓败的气息统统被那层柔然的沙幂隔绝，明明是这片冰雪世界中唯一的颜色，却飘渺到仿佛猝不及防间就会消逝了。颓淡的色调浅浅地映在无人息的地域，有什么微妙的异样。只有沙粒在空中旋转带起了呼呼风鸣。愚终于察觉了，男人的身后没有脚印，甚至脚下的雪都平静如常，男人的闯入没有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痕迹……就像是完全不存在的无。
“你，到底是什么？！”新鲜的恐惧替代了敌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打不过这个男人，尽不到自己的义务……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连性别和形态都舍弃了。”
“闭嘴！”我是有理由的，我要守住这片梦之乡！
“质疑着神的意愿……”
“我是灵！是这片地域的灵！”我就该在这里守到□□消融神智湮灭！这是我的骄傲！
“你很无聊吧……”男人话尾带着挑逗的怜悯，渐渐把它逼到绝境。
“我诞生于这片大地！并为它奉上一切！”所以才会沉睡啊！为了……等等，为了什么……
“寂寞么。”
“我不后悔！”
“孤独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
“恐惧么。”
“不甘么。”
“觉得，绝。望。么。”男人用象征胜利的矛残忍刺穿了它最后的自欺欺人。
就是因为痛苦，就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就是因为预见了莹白绝对无法拥抱魆黑，才对自己失望了，才放弃了，才想凭借虚假的睡眠来渡过似乎永远触不到尽头的守护岁月，即使是守护这个词语，也不是自己的意愿。终于，绝望了。因为我永远只是灵，一只守护梦乡的雪人……最后一定会消失，然后由新的雪人来代替，这就是我的命运。
原来它是这么自私的东西，那神在创造它的时候为何给予它不该有的感情……
“那么，想要么，未来。”空中的沙砾陡然凝固，世界变为彻底的无声，它本来的样貌。
愚只觉得不真实，全身都处在轰隆隆的爆炸声里，虚假被挑破，突然坠落到现实里的颓败感深深重击碾压了它。砂的声音像是从异世界飘来的不可见也无可触的星火。它茫然抬起头，锁定男人的身影。
“想要离开这里，想要挣脱枷锁，想要冲破禁忌，想要……给蔑视你的神一点小小的回报么？”明明是一成不变的冰冷脸庞，却充满诱惑。
“你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男人轻轻地笑，清秀的眉眼美得不可方物。可愚分明觉得他不在笑。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自由，还有……当然不会是无偿的，到你觉得可以舍弃了的时候，就把那东西给我吧。”终有一日，曾经关于它的梦想将慢慢变淡，消逝无踪，你只会记得自己，无关责任，无关义务，你会站立在你渴望的土地上。砂轻轻抬起双手，曼妙华美的黑沙继续漫舞于天地间。
“相信我，我会给你自由。”
在被人类称作心脏的地方，某种死寂的感情在悄然融化，无关生存，也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终于拥有了可以期盼的明天。于是愚笑了。
“没关系，即使你想要它也没关系。”
终于是第一次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而活！
“那么，请您再等待一段时间，不会超过一百年的，您将拥抱未来。”男人黑色的瞳孔漩涡般拖拽着它堕向更深的罪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之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