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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八章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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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平顺承王府
肖雨亭在书房等了肖杉近一个钟头,直到敲门声响,门口滑进一道倜傥身影。肖雨亭尚未说什么,第一眼先注意肖杉脖颈上。距离远的有些看不清,等走近了看,那一处青紫上竟还有几个浅浅的齿痕。
肖杉进门来就看着父亲盯着自己瞧,越走越近的看,心道莫不是几天不见不认得了,还没开口就见父亲伸手在自己颈上点了点,神色复杂,“这儿怎么回事?还有点军人的样子么?”
肖杉闻言一愣,赶忙走到穿衣镜前,对镜自观脖颈衣领处半隐半现的一道吻痕。看上去比樱桃还要略小些,肖杉眉峰一挑,咬我?恐怕也只有陌你这个小野猫敢了!
此刻,赖在床上的像只慵懒的白色小猫的辛陌香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又和被睡过去了。
今早虽然出来的匆忙但明明见过何驰,再想起辛陌香房门口何驰看过来的深长目光,看见了都不提醒一下,分明是故意的!肖杉想着想着微微眯起眼睛,轻道:“没穿军装,不算给军人丢人。”
“还知道自己是个军人。”肖雨亭打量镜前的儿子,即便未着军装肖杉的背影也是年轻军人特有的挺拔,肖雨亭心中满意,面上却也是淡淡的,“你人也不小了,军衔地位也不低,还这么胡闹。确实该有个人好好管你,你娘要是还在的话也不会让你的婚事一拖再拖。”
肖雨亭话锋突转,肖杉再次愕然,只听父亲又说道:“山本酒会当天晚上就给我赔礼了,说酒会上招呼不周委屈你了。”
扯到东夷人肖杉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军舰,收束心神留意听着。这一回山本出尔反尔的收回军舰孰是孰非反正肖杉自问是无过的,虽然山本正式赔礼面上的话说着是一套一套的,但是肖杉也知道,以山本的位置身份,是绝绝不会说出这半句“委屈你了”的话。
不觉凝眸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听得那浑厚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心里不痛快,不愿回家也是有你的难处。现在涿州的事儿也过了,羲平警备司令整天夜不归宿传出去了也不好听,今天回来了就别走了。”
肖杉闻言心头一颤,先没有接话,只道:“我不回家,爹不知道原因么?”
肖雨亭深看一眼肖杉,肃系与东夷人的关系比报纸上的舆论更复杂,这诸多的牵扯他不好说肖杉也不多问。嘴上不问却在做事的时候计算着为自己留有余地,儿子这份用心,肖雨亭每每想到都觉得慰贴,“我知道。”
然而除了说这一句又再说不出什么,雍州港的军舰于肖杉本是志在必得,肖冯战罢肖杉并不撤回肃系精锐是早有打算。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肖雨亭领兵多年,深知现在的情况肖杉很难跟江边上日盼夜盼的黎折天解释。
“肖杉,你过来,”肖雨亭起身走到占去一面墙壁的地图前,一国天下,堪堪割断的便是天堑长江,“古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去徽州阅兵算是知己,想过江打灏州,你有多知彼说给我听听。”
肖杉站在父亲身边,映入眼的平面纸墨在胸臆中酝酿出峥嵘起伏,“灏州,龙蟠虎踞东南形胜,由古及今,但有南北对峙,必有雄杰者临险而据,此险,便是长江。”地图上明显绵延的一泽阔水,肖杉伸手抚上,骨节分明的手,不见辛劳蹉跎的痕迹,却是早早掌管大权,“长江纵贯东西长数千里,其上支流横漫,源头在楚、中经徽襄、东连灏涿,上下游相互呼应,整个南方地区的形势沟通完整。”
肖杉讲到这里不由一默,历史上,长江发挥过无数次阻挡北方冲击的作用。文帝南征,兵至襄州,面对长江不得不感叹:“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未可图也。”次年,帝主再次大举,见江水波涛汹涌,又感叹道:“嗟呼!固天所以限南北也。”
长江天堑陆军难克,黎折天再好的本事,如果没有军舰相辅,兵难尽其威。
肖杉沉默,肖雨亭见他极是克制仍然掩不住带到脸上的不甘,知他又是想到了心结上,淡道:“三年前东夷人要在雍州港驻军,从前但凡牵扯东夷人在聿州的事,你总得给我出点儿幺蛾子,只有这件事,你没和我犟。肖杉,你是早想着有这么一天用得上。”
肖杉脸上的不甘慢慢换上倔强,未雨绸缪不成他认了,此径不可另换它途,他肖杉要的东西绝无中途放手的可能!
肖雨亭看着,常言道知子莫如父,三年前的打算?三年前肖杉才多大!何况这样看来,天下的算盘他打了恐怕不止三年。
“你老子我不过是个山大王,我看你是真的要拔旗换天了,行了,你也别别扭了,你想要打灏州,现在军舰水陆是不行了,想没想过改弦更张?”
肖杉尤未理解,肖雨亭循循善诱 “长江为界国分南北,一条长江将徽州一个州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徐城和南邑在一州之内但因为一江之隔就分了南北,当初冯哲章也是因为这个方便,从徐城渡过长江到南邑,就从你掌握的北方逃到了姜居正下辖的南方。你说对么?”
肖杉点了点头,肖雨亭继续道,“徐城和南邑,这一南一北紧临着长江的两个地方,任谁的要打过江对岸都要先攻这里。徐城和南邑一江之隔互为表里,单据一处都只叫与临江的对方共恃长江,唯有两处皆取才叫将长江天堑占为己用。而比起占人家地方的我们,守着自己地方的姜居正显然更需要长江。”
讲到这里肖雨亭停了停,才又道,“肖杉呀,徐城之前的主人是冯哲章,但是南邑的主人一直是姜居正,徐城和南邑,若论打对方的主意,你比他短的时日可不是一年半载。”
拍拍儿子的肩膀,肖雨亭没去了后半句话——乱世为王,只怕你和他的道行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你和姜居正各占一处,你把黎折天派在徐城摆明了就是要姜居正的南邑,而姜居正一直占领南邑,对徐城的了解只怕比你还要清楚,这样的局面,你优势在船坚炮利他优势在早有准备,这是硬仗,若要胜,得要拼。”
肖杉听着父亲的话,隐隐绰绰似乎明白却又不解,只是按着感觉说,“长江之守重在南北呼应,长江之克重在上下相维。 ”书上的地势布局一径背了出来,“夫江南所恃以为固者,长江也,而襄州据长江上游,下临灏涿,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欲固东南者,可绕南北而争上下。有南北则江可守;而有上下则江必危……”
讲至此,心渐明,徐城南邑内外表里乃是南北,而居于高处的楚襄二州才是可令江危的上下!
“自古以来,得襄州者得天下,”肖雨亭重新做回椅子,缓缓说,“我想你一定是忘了,襄州严家与我们是什么关系。”
肖雨亭平平一语肖杉这才想起,似乎是在哪一年春天,牡丹盛放的襄州城里有个不敢抬头看他的姑娘,含羞带怯颊染红霜,只是事隔多年,她的容貌早记不清了。
“这一桩亲事是早说定了的。打进关来以后我也写信提过,你总在外面不回来,我也就没细跟你说,给严家的聘书已经下了。老严的襄州,进退咽喉易守难攻,我送聘书过去,他说嫁妆都给小萍准备妥了。就着你这阵子在家,找日子就把事儿办了。”
“爹!”肖杉听着父亲一句接着一句只想打断。他并非不知道这桩婚事,只是事隔的太久根本全忘了个干净。
“嗯?”肖雨亭目光询问,肖杉却又无言。欲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襄州城。襄州的重要不用多言,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肖雨亭打量着儿子,眼神一沉,慢慢走近道,“襄州之地兵家必争,姜居正居于长江下游,上下维系的道理他自然也懂,未雨绸缪眼睛也早盯上了中原。先总理孙先生离世,继位的灏州司令不是孙家的嫡亲骨肉而是一直任命孙总理机要秘书的姜居正。一个旁姓人家却能令灏州文武甘被驱使,可见这个姜居正不简单。”
肖雨亭眯了眯眼睛,“旨求世家强盛,永结秦晋之盟,没谁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论起战场上一刀一枪真功夫姜居正不是行家,但这远近外交,这档子事在民国说他是第一,呵还真是那么回事了。”
肖雨亭不觉更用力的揽紧胳膊下的儿子,肖杉从来在家里呆不住,而这一刻,肖杉近在咫尺不语沉思,肖雨亭觉得儿子不管去了哪里到底都还是要回到自己身边来。
也就,是曲折些罢了。
“爹,我不喜欢严雪萍。”想了又想,肖杉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跟人下了聘书让你正紧娶妻你说不好,就由着你整天在外面胡闹就是好?年轻糊涂我不怪你,但是别太过辙了。你打小就心野,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管你,就都好了。”
“爹,我没糊涂。”肖杉边思边说,离开了肖雨亭身边,抬起头看着自己父亲,“绝不是一时糊涂。”
话一说完,肖杉提步离开,肖雨亭没有叫住肖杉,只看着他转身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