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魇魂柩》夏浥格

1、第一章 善爷志独寻魅城

　　〈引〉改朝换代，战火连连，金军践入中原，掠夺屠杀，异族之邦频衅中原，恶渎汉亲，汉民不聊生，社世日渐萧索。自南宋向金称臣之后，中原忠士心愤不已，同样也心有余悸，祈求太平盛世。

　　第一章善爷志独寻魅城 　　

　　“叽叽唧唧—”
　　窗外几只黄鹂在树间嬉戏，柔和的阳光轻轻地斜进窗来，洒在立在窗前眺望的叶慈身上，灰色的儒袍和着微风轻扬，一副儒雅的面容中竟有几分怅然，眉宇间的那份刚毅虽然和这儒风有些格格不入，但也不难看出当年热血男儿时的那般英雄气概。
　　“唉—”叶慈轻轻一叹，将目光放得更远了。

　　朝任前扬州督巡的叶慈，才智过人，清廉正直，但气血已衰，朝廷已无启用之意。
　　叶慈近旁无甚亲眷：上父母已告天命终矣，下两儿也已亡失沙场，只有个拣来的孙儿，唤作华林。再有一孙儿的乳母和几个婢女，几个小厮。另有一续娶的夫人，却早无甚感情。
　　“来人。”叶慈轻唤一声，一小厮便跑到门前，轻轻将门推开：“老爷，您叫我。”
　　“请所有人到前厅，老夫有事要讲。”那小厮应了声便退下了，叶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二十年了……”

　　“什么？老爷要归隐？”叶夫人和全家十几口人听闻老爷意将归隐，都大惊不已，只有那孙儿甚小，不理世事，却通几分灵性道：“好得很！好得很！”乳母慌忙捂了他嘴，叫他不得喧吵。叶慈抱过孙子问他好在哪里，那儿道：“隐，但不让人知，那岂不无人烦忧，自在自得，游山乐水地过神仙般的日子么？”叶慈大笑“果是我儿啊！”那夫人眉毛一横，啧啧地嘈声。“也罢，凤秋儿，去取文房四宝来！”叶慈唤了声丫鬟，待那丫鬟退下，便携了孙儿回到卧房中，取出房契地契和一箱细软纹银，约莫百余两夹着几张银票，“一生清平，也只有这些了。”叶慈叹道，说着，把地契塞进孙儿衣兜里按了按：“保好！这你以后已防不备之急。”那儿用小手按住，心领神会。
　　叶慈走出门去，将进厅堂，便唤凤秋儿研墨。那丫鬟应声磨墨，备好文房四宝。叶慈将过纸笔，呵成一器休书。本已乐呵呵以为是遗书的叶夫人，接过休书，刹时瞠舌，正欲开口，见叶慈拿过箱子，启开，取了百两放在桌边“你也不必多问原由，大家心知肚明便是。这是路上的盘缠，你我夫妻一场，我允你明日再走。”不等夫人开口，叶慈又转过头对着乳母些人。夫人一气，拍桌而起，哭丧着冲出厅堂。叶慈并不还面，直接取了百两给了乳母，又分取数两给了下人们。“明日大家散了吧，这屋你们还可来住，皇上已将此地赐予了我，房契你等拿着，不可典当，旁的你们可接亲眷来住。切记和睦为贵，不可起贪念，我看你们都是老实人，我才放心，记了么？”叶慈缓缓道来，屋里众人应了声，便泣声起来，道了谢，也退下了。
　　屋里剩了爷孙俩人，叶慈抱过孙道：“华林，明早我们便上路，我曾告诉过你的那个仙境琼州：‘魅城’你可记得？”叶慈口中的仙境琼州“魅城”，听说是个山清水秀，百鸟争鸣的地方。那里男女老幼，绮罗绸缎。不争名不斗利，人皆不争；外出大可不闭门户，无鸡鸣狗盗之事，万事皆平和；务商不利钱币，以需取之；不闲懒而充实。人皆不贪、不享、不淫、不制，平和大同。那儿眸子一闪应是，叶慈大喜：“那你可愿意与我去寻那地，但路途险远，你可愿意？”叶华林想了想道：“可是您不说无人知晓地理么？”叶慈扶了胡须微笑，“那自得你我寻觅，不过，此地一定存在。”说完望着叶华林，叶华林思了片刻应声：“愿意，从此不畏险崎。”叶慈快意极了。
　　翌日，天一亮，爷孙俩便起身。春寒还未退，晨风让人不禁冷意“呵湫”叶华林打了个寒战。“天寒多带些衣物上路。”叶慈收拾利落后，天边还不见晓日，云彩也没有一丝。裹着寒意的春风送爷孙上了路。
　　社世萧索，山中水路青山却别有生情，转逝间，已是十几个春秋了。这是的叶华林已是弱冠之年，俊美的脸修得一副浓黑的剑眉，英气逼人，高额之下的一双眸子让人目无瑕疵。伟岸的身型配得一身旷古的武艺，想那叶慈本是武状元及第，加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叶华林的功夫远在爷之上了。且说叶慈经十多年的磨砺，眼见孙儿已长大成人，志气不但未减反而愈加盛起。

　　一日，叶慈把华林叫到身边语：“华林，如今你已长大成人，这十几年来你与我朝夕相处，你也该知道这‘魅城’不是说寻便寻得到的......”“爷爷，万一根本没有呢？我们寻了这么久，什么城没见过，可是这魅城？一定是古人编出来弄世的。”叶华林略带戏谑的口气似乎触怒了老人，叶慈一跺脚“住口！她一定存在，你记住！”叶慈严肃的表情有一种不可违抗的凝重之意。叶华林显然被摄住了：爷爷向来慈祥，从未对他如此过，想来自己定是错了。于是坚定的点点头。“那好，我告与你几件事：一不可有贪欲，二不可有享欲，三不可有□□，四不可有制欲。”叶华林听得前三还算明白，后者却迷糊不解，正欲开口，叶慈却似乎早已料到说：“制欲即是制理，管制他人之欲，切记。”叶慈顿了顿又说：“从明起，我不再跟你。你去寻一个叫万俟瑄的人，你寻到便与她去了！”叶华林甚是糊涂：爷爷要我寻一素不相干的人干甚。不由叶华林多想，叶慈已按住华林太阳穴说：“静心，我将洞心术和我毕身内力传于你，你静心即可，不可胡思！”
　　“可是，……”叶华林担忧爷爷的身体，心想，内力一传，爷爷不就……
　　“闭嘴！凝神——”爷爷命令，叶华林只得从命。这时叶华林觉着右穴有几股燥热真气流入体内乱窜，而左穴则有一股清流流入体内调和，顺制那几股杂乱的真气。渐渐，真气冲入四肢，而那股清流入了脑，叶华林刹觉脑中清醒异常。
　　“哗——”叶慈倒在了华林身后。
　　“爷爷---你怎么拉!”华林转身扶起叶慈。“扶我躺下。”叶慈此时气息已甚稀。叶华林扶了叶慈到床上，跪在床边泪眼茫茫。
　　“休泣!男儿兀洒巾帼泪!记得!”说着叶慈顿了顿，“我还有一个时辰的气息，记住，我这个时辰内讲的没一句话,你都必得记牢.旁的兀问！”叶慈虚弱的声音让叶华林不禁滴泪滑落。叶慈似乎愤怒至极,举手想打却又无力滑下。
　　“爷爷，你别动气，我不哭就是！”叶华林说着却泣不住，泪不停。的
　　“哎，你如今哭哭，却不要让外人见了你的软弱。记住你不可犯的四欲——”
　　“贪、享、淫...制”叶华林泣道。
　　“对！对于你特别是制欲最重要。再者，你一定要寻到那城，那城名唤：灵魇都，我本名万俟岩，到繁尘来寻你，如今我传你洞心术，你只需盯住人眼，便可洞悉人心境。”
　　“灵魇都？就是那个魅城吗？爷爷叫万俟岩？” 叶华林显然迷惑了，他本还想问问什么叫洞心术，真有这样的法术，可当他用双眼盯着爷爷眼睛时，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身世，将来你自会知道，而那魅城就是灵魇都，还有那个万俟瑄，是我孙女，我家族用全月煞灵传予了她，你寻到她，她便能带你去圣都。一路上，你必须保她安全，不得让人伤她毫发，到了都上，更是要与她形影不离，你记下了吗？”万俟岩说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思亲之情，惆怅。
　　“可是，我到哪去找？又凭什么想认呢？”叶华林不感怠慢。的
　　“你从此处下山，绕过山下集市再过了圻水，近了有一个村子，到村中寻一个叫蒟煞的老妇，瑄儿唤她叫婆婆。至于瑄儿......她长得玲珑乖巧，清雅脱俗，有一双碧绿的眸子...呃唔......”说着万俟岩吐了遭血，血已成乌红带黑，叶华林一惊，却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不是说还有一个时辰吗？万俟岩定了定，又开口“是双圣洁的眸子，不可亵渎。...你也知道你并非我孙，...我...也不配啊...所以”万俟岩失去了气息，却将眼睛极力睁大，叶华林盯着万俟岩的眼睛，只读到了一句话：“你和那双眸子一样重要，至关重要......”叶华林含泪扶合了爷爷的眼睛：“誓，善爷之志！”
　　叶华林心中伤感：自婴孩时便遭生父母遗弃，正值断奶阶段，却无乳母，饥寒难当，命危在旦夕，幸得叶，不，万俟岩救下。带当自己亲孙儿，又请了乳母帮忙断奶喂食，教其道理为人，比生父母更亲切，更爱护，如今我叶华林有孤单一人......生无伴，今又失至亲，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何我单形只影......想到此处，叶华林心中不免感伤，回想起往昔与爷爷相扶相亲的画面，欲泣，可一想到爷训：“休泣，男儿兀洒巾帼泪。”于是忍住，硬是让泪又回去了。转念又想到从爷姓：爷爷本姓万俟，我是不是...“我不配！”想到爷爷一生清明正直，我一顽劣之徒何德何能污了爷祖姓。“愧我的天，你给我听着，从今后，我便叫独孤，独孤华林！啊——”华林仰天长啸，深山回音不断，转眼，天便闪起了电，鸣起了雷，既尔瓢泼大雨，此时的独孤华林抱着爷的尸体，脸上雨水肆淌，也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啊————”再放荡的喝几声吧，让苦与痛随了流水逝去。那一晚，独孤华林抱着爷的身体淋了一夜的雨，木讷的眼神呆滞在远方的山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下了一夜的雨，却在破晓时停了，独孤华林在山上埋了爷爷，立了块独孤用剑刻的“爷万俟岩之墓”碑，又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道：“爷爷，华林走了，爷保重！”起身默视了片刻，转身下山投集市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