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情长》芳菲逝

6、酒家

　　纱幔后的人影微微一晃，随即纱幔被一只莹白的素手拨开，露出幔帐后一张姣好的面容，一双星眸，两弯蛾眉，面若桃瓣，唇若涂脂，唇角却扬起一种轻蔑的弧度，这就是临昌公主，他的夫君第一天娶了自己，第二天却来见这个人
　　心底漫上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像是吞下一枚苦涩的青果，麻麻的感觉从嘴唇传到舌根
　　主位上的人渐渐走过来，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四周的宾客就跪倒一片，在这样巨大的压迫感下她也屈膝跪下，头不自觉地低下去，花纹繁复的裙摆扫过她眼前，却停在李世民旁边，她眼神瞟过去却见公主伸出手来欲拉起李世民，但李世民仍定定跪在那里，眼睛盯着地面面不改色道“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但君臣有别，还望殿下自重”
　　临昌公主闻言一愣，手仍在半空中僵着，脸色因为羞愤变得很不好看，一甩袖子，转过身来看着无痕，冷声说道“抬起头来”
　　她喉咙一紧，手心已有微汗渗出，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抬起头来，仰视着那张高贵的脸
　　“你叫什么？”公主脸上绽开一朵绸丽的笑，语气中有威胁的底蕴“别瞒我”
　　她看着公主脸上倨傲的神情，紧张之情却蓦地消散，婉转向着公主一笑道“无痕，复姓长孙，公主若不嫌弃，可以直接称呼奴为无痕”
　　临昌公主并没料到无痕冷静若此，本想借此找茬的她更找不到无痕话中的任何漏洞，只得指着无痕鼻子愤愤地留下一句“我会好好记住你的”便讪讪而去，公主没了兴致，底下的人也不能再尽情说笑，一场宴饮不欢而散
　　远处暮鼓声声，日影西斜，晋阳城街道略有小风
　　坐在窗边的无痕吸了吸鼻子，把窗合上，又扭头看向同桌的三个人，从宴席出来时李世民告诉她那位红衣的老实公子是他三弟李元霸，而那位她认为有点轻浮的黄衣公子则是他四弟李元吉
　　小二端着菜颠颠地满堂跑，到处吆喝着下手们招呼好客人，他们现在正处于晋阳城最大的酒楼秦淮酒家，进出此地者不是王子贵胄便是富商名流，刚刚因为元霸抱怨酒席上拘谨吃不下东西肚饿原本打算回家的几人又围坐在饭桌旁互相打趣
　　“二嫂啊，这可是二哥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输了呢，二哥从小脑子就好，像是六博，投壶这样的游戏他从来没败过”李元吉转着手中的酒杯“二嫂用了什么方法赢了二哥，嗯？”
　　无痕愣住，半晌，终于闷闷开口：“我没想过赢他”她没说谎，她确实没想过要与李世民一较高低，她唯一所想不过是让他真真正正地看到自己，认得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仅此而已，在她眼里，他有没有猜中并不重要，她只在乎他有没有看见那枚玉带扣。
　　“那么，二哥到底猜没猜到谜底？”元吉若有所思地问
　　一旁的李世民却像是没听见般，拿起手边的竹筷夹起一块肉放到自己碗里，淡淡道“闭嘴，吃饭，”
　　元吉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却也不再自讨没趣，口中咕哝道“也是，二哥这样的人，怎么会猜中了却当哑巴”
　　他当然没能注意到李世民变得暗沉的眸色和唇角弯起的自嘲弧度，李世民第一次看见无痕的样子便觉得莫名熟悉，看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时脸上出现的震惊神情时他已然明白一切，他生过气，以为她是来搅自己的局，但当看到那个丫头看着自己露出那样子傻傻的笑容后他的心又软了下来，罢了，罢了，新婚第二天便跑出来也是自己的错，他一向不喜欢亏欠别人，这场游戏就算他败了吧
　　三个人各有心事，冷不丁刚才一直在埋头猛吃的元霸突然抬起头来嚷嚷了一声“这……土豆…这么辣！” 说着就呸呸地把姜都吐了出来，众人哑然………
　　酒过三巡，小二点起油灯，四周的座位渐渐空下来，元霸终于酒足饭饱，几人打点行装刚要起身，忽听门口一阵响动，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押着一个衣衫佝偻的人，他们一屁股坐下大大咧咧地叫来小二就要点菜，周围的人皆面露愤愤之色，但又没人敢说话，菜上上来，其中一个官兵突然把一些饭菜扔在地上，拿竹筷指了指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又指了指地上的菜，那汉子就立刻爬到地上吃起他们扔弃的菜来，而他们竟然还有滋有味地吃着自己的饭，还时不时踹他一两脚问那汉子菜美不美味，那汉子只一遍遍地说好吃，声音却呜呜地含糊不清，也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哽咽
　　李元吉再次端起茶杯，眼睛眯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来这人是犯了事儿被官府捉住的，至于这事，只怕跟征兵逃不开干系”
　　他这一提，众人心里已经了然，这人，只怕是圣上招募的士兵，想跑却没能跑成，这已经是当今圣上第三次征兵攻打高句丽，虽然取得了些战果，但比起这战役中死伤的人真的微不足道
　　那官兵又是用力一踹，那汉子滚翻在地，口中一边说着“我再也不敢逃了”一边竭力的撑起身子，手攀上桌角想爬起来，还没等站起来手忽然被一只凌空飞来的竹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支竹筷狠狠地钉在桌角，竹筷入木三分，那人原本厚实的手背被完全贯穿，动弹不得，景象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愣住了，当然包括那几个官兵，无痕突然听见元霸低吼的声音“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这周本人要忙考试，先不更了，五一再更，向追文的小伙伴道个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