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飞鸟水中鱼》盼岸

6、跟踪狂

　　望京花园小区里，一辆路虎停在C座楼下。尤浩鑫在车上戴好帽子，还故意压低了帽檐。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自己，“伪装得不错。”他心里略微有些得意，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最近真是做了好多奇怪的事：跟踪、调查、搬家、蹲点。“自己最近的行为好像变态啊，要是被粉丝和狗仔知道了……”这个想法一出现，尤浩鑫赶快甩甩头，“我这么做是出于内疚，嗯，出于内疚。”他在心里反复自我安慰。

　　今天是周日，杨柳快中午的时候来找向飞飞，两人一起在飞飞家吃了午饭。尤浩鑫在车上饿得饥肠辘辘，很好奇向飞飞做了什么好吃的。但他又不敢去吃东西，生怕自己一走开就失去了飞飞的踪迹。
　　飞飞和杨柳两人吃完饭打了个车去剪头发，尤浩鑫赶快开车跟上。这是飞飞和杨柳常来的店，两人坐到座位上，服务人员上前来询问两人想要怎么剪。
　　尤浩鑫悄悄跟进理发店，找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子坐下，坐在那里他刚好能看到飞飞，飞飞却看不到他。他还拿起一本杂志挡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想要怎么剪？”一个年轻的理发师走了过来。
　　“随便。”看到飞飞、杨柳和理发师相谈甚欢，尤浩鑫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拉长点，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完全没在意自己的理发师在说什么，做什么。
　　“先生，您运气真好。今天是我第一天升为理发师。我一定给您剪一个与众不同的发型。”说着理发师大剪刀一挥，动起手来。
　　从理发店出来，杨柳和向飞飞又逛起街来。
　　“天呐，又要逛街？”尤浩鑫在心里呐喊，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杨柳试衣服的时候好几次都从镜子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戴着帽子，还把帽檐压得很低，不停地向她们这边张望。
　　“难道是……”杨柳眼珠溜溜一转，心生一计。
　　“飞飞，我们走吧。”
　　“没有合适的吗？”杨柳这么快就说要走，这让飞飞有些意外，她向来都要试很长时间衣服的。
　　杨柳拉着飞飞快步往外走，直奔女卫生间。
　　“怎么了？”飞飞察觉到杨柳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难道是大姨妈来了？”
　　“有件好玩的事。”杨柳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贼兮兮的笑。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呀。飞飞，飞飞，你醒醒。”杨柳站在女洗手间门口大喊，还不时向外张望。果然一个身影闻声马上冲了过来。
　　刚冲进女卫生间，尤浩鑫就看到向飞飞好好地站在对面，一脸错愕。
　　这时有人突然从门后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掉了他的帽子。
　　“霍——”“医生”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杨柳也愣住了，手里还拿着那人的帽子。
　　“不是霍医生。”杨柳先是疑惑，然后哈哈大笑。
　　“你的头发在哪剪的，也太楞了吧，哈哈哈哈哈。”
　　尤浩鑫在理发店一直盯着她俩，没顾上看自己的头发，现在往镜子里一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刘海不见了。镜子里的男人被剃成了板寸，楞楞的。
　　“你看起来有点面熟，”从他的发型上收回注意力后，杨柳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然后几乎是惊声尖叫：“飞鱼！你是飞鱼！”尤浩鑫赶快示意她小点声，以防引起围观。
　　整个过程中他都在期待向飞飞的反应。而向飞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然后低垂着眼睛，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尤浩鑫赶忙追了出去，拉住向飞飞。
　　“飞飞，你等等。咱们聊聊吧。”
　　“尤浩鑫，不，飞鱼先生，我不清楚为什么五年不见你变成了跟踪狂，但这绝不是老同学重逢应有的场景。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能和你叙旧了。”
　　尤浩鑫拉住她刚想解释，却发现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用手机不停地拍照。尤浩鑫拉起向飞飞的手，拽着她快步往外跑。
　　“你松手，松手”向飞飞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手，被他一路拽着直到塞进车里。
　　而杨柳还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以为是霍医生在跟着她们，怎么就变成‘飞鱼’了呢？“飞鱼和飞飞？Oh,my God.”

　　车上，尤浩鑫和向飞飞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目视前方，车内陷入低气压中。
　　“飞飞，这几年过得好吗？”尤浩鑫本来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真见到她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搜罗出这句，一问出口，又觉得太俗套了。
　　“好。”飞飞只回他一个字，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
　　“五年前的事……对不起。”这句对不起藏在尤浩鑫心里五年了，今天终于能说出口，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
　　“五年前什么事？”向飞飞反问道。尤浩鑫正在思索该怎么回答，却听到向飞飞说：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见死不救，还是不告而别？”向飞飞故意酸酸地说。
　　“五年前我家里发生了些事，所以我们全家移民了。走得突然，没来得及和你道别。还有……阿姨的事，我，我很抱歉。”尤浩鑫还是无法说出事情的真相。
　　五年前妈妈出事后，向飞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处理妈妈的后事并平复心情。回到学校本想向尤浩鑫兴师问罪的，问他为什么在事故现场看见自己了却假装没看见，问他为什么不来帮帮自己。没想到一回到学校却得知他全家移民了。就这么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
　　“我妈妈的事，你为什么抱歉？”这是向飞飞心里一直的疑问。
　　“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车祸，心里有阴影，一看到那个场面就特别害怕，所以当时我……我逃走了……飞飞，真的对不起，当时我没帮你。”这是尤浩鑫早就准备好的理由。
　　“撒谎”飞飞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把尤浩鑫吓了一跳，难道飞飞知道些什么。
　　“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你是不是怕血？”五年来飞飞一直认为这才是尤浩鑫落荒而逃的真正理由。
　　“怕血？哦对对，我晕血，我怕你笑话我，所以一直没说。飞飞，这五年来我一直很内疚。”如果承认自己是个晕血的胆小鬼能继续待在向飞飞身边的话，那就承认好了。
　　“五年前我真的特别生你的气，但时间能冲淡一切。算了，我妈妈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和你又没有关系，你没有必要内疚。”飞飞的这番话并没减少尤浩鑫的内疚和自责，他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了。
　　“但是，你为什么跟踪我？”飞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就觉得荒唐。
　　“我怕你不肯原谅我，所以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我又很想见你，所以我……”
　　“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都忘了。”飞飞淡淡地说。

　　尤浩鑫站在窗前，望着对面楼里的灯光，那是向飞飞的房间。
　　她说她都忘了，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的心痛得抽搐了一下。这五年来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可是她都忘了，她真的忘了吗？飞飞平淡的反应让他感到失落。他宁可飞飞骂他，甚至打他一顿，那说明她还在乎他。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才鼓起勇气，重新回到她身边，而她却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