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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情不知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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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许郡的诸事完结,已是腊月初一。
莫流早早就着人养肥了马,收捡好了物品,以备随时启程前往洛阳。
不曾想,余大司徒的一封家信,使得去洛阳的行程再一次搁浅了。
之于莫流来说,洛阳是除长安以外,最大的都城,他和南骏早就计划好了,要让那里成为冉翩的封地。
而之于冉翩来说,不管是洛阳也好,健康也罢,不过都是一场未知的风花雪月。不过,她实在是闹不清楚为什么余家要过年团圆,偏偏要带上她。
冉翩捧着那封提名要给她的家信,苦着脸道:“咱们真的得去健康和余霸仙一块儿守岁?那老大会去吗?”
莫流叹息一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回家的路途多曲折。”
如此,冉翩的神色更加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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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安许郡到健康的路途,约要走上个十几天。余储光同莫流商量了一下,决定腊月初五开始启程。
匆匆打理行装,厨子安燕与被归纳到了无关紧要可带可不带的那一类中。
于是晚饭之时,他特意罢了工。
不巧的是,今晚不止莫流回来吃晚饭了,还顺道带来了余储光。
湖心亲自往厨房去了一趟,愁苦地端回来了一碗白粥几个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莫流怒了,当下叫人提了安燕与来见。
依旧是一身短褐的他,不卑不亢地跪在了正当下。
“三堂会审”,对他颇有好感的冉翩先开了口,“安厨子,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最近吃的有些胖,变着法子的来提醒本宫该注意了?”
“小人不敢。”
冉翩真没觉得他胆子哪里小了,虽有心不与他计较,但是莫流看着呢!
“那……本宫正饿着呢,你快去给本宫做上一桌子满汉全席。”
莫流气恼地呼了一声,“千岁!”
冉翩没理他,一个劲地对着安燕与挤眉弄眼地打眼色。
可是人家不领情,动都没动一下。
几个意思。活腻歪了吧!
冉翩有点儿毛了,心想着作吧作死吧,她不管了还不成嘛!
果然,莫流阴寒着脸,道了一句,“你是王郡守送来的人,就是看在王大人的薄面我本不欲办你,可你触犯的是公主威严,本是万死不足惜,瞧你一直以来伺候公主还算上心的份上,今次我便饶了你的死罪,但活罪难免。刚好,今日余小将军也在,我就借了他制军的军杖,罚你二十军杖,你可还有话说。”
“有。”安燕与的面上瞧不出一丝惊恐,稍稍抬了头,“我只有一请,公主要是允了我跟随左右,领完了刑,我自会奉上满汉全席。若是不允,莫说是二十军杖,就是二百军杖,我亦是再做不出一道菜食。”
敢情是害怕被丢下闹情绪呢!
一直未出声的余储光瞥了瞥冉翩,瞧她张大了嘴,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200军杖是要死人的。”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浅笑着。
这时,那跪在地上的安燕与,终于有了一丝的情绪波动,不怕死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一柄薄刀,“公主千岁,今日小人特意带了这柄银刀,就是为了提醒千岁,莫要忘了极喜小人烹制的烤羊腿。”
余储光正要掷出的茶杯缓缓地放下,面上并没有多余的情愫,一颗骤然急跳的心“噗通噗通”地提醒着自己方才的慌乱紧张之情。
他面沉如水,用一双冷峻的眸子仔细地打量起地上的安燕与,幽幽地道:“等公主审完了你,我与你另有事情要说。”
听见余储光的话,冉翩方从诧异中回神,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下安燕与,十分确定他手里的那柄银刀与当初命中挟持莫流贼人的银刀如出一辙。她抿了抿唇,对莫流道:“走的时候带上他。”
莫流:“这……”
“缺银子?”瞧着莫流为难的神色,冉翩大胆猜测。
莫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未言语。
冉翩转头就对余储光道:“小将军,打个商量可否?”
“公主且说无妨。”余储光淡笑道。虽不知她非得留下他的目的,但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人惹她不快。
冉翩暂时忘记了被吃掉的豆腐,甚为满意地点点头,不真不假地道:“借点儿银子可否?”
余储光哈哈笑过,“公主这话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公主开口某可以将身家全部奉上。”
冉翩一听,下意识去看他,正瞧见他那双亮的滴水的眼睛正透露着什么,她一下子想起了他的火热,赶忙移开了眼,可眼皮儿却一个劲地乱跳着。
莫流个没节操的,一听有银子,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边上。
安燕与的事情解决了,余储光与他讲的另有事情,也因着冉翩的干预,只能下回再说。
一行人伙着五千兵马上了路,另外的五千,据说是被李时带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留给了王坚做城防。
关于李时,冉翩想的倒是挺开,愿意跟着她的,就如那个安燕与赶都赶不走,不愿意跟着她的,就算拿根铁链拴着也毫无用处。
莫流埋怨冉翩随便收人的毛病怎么不知改一改,她本想告诉他安燕与不一样,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又一想安燕与怀了何种心态却不得而知,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马车又一次晃晃悠悠地踏上了未知的路途,因为起的太早,冉翩坐在马车里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余储光推门扔给她一只水囊,而后坐在了车门边,没有说话。她并不领情,只觉他始终不如李时,知道她最想要的其实只是半个馒头。
余储光见她不接水囊,回头瞪了她一眼,又从怀里掏了个包裹扔了过去。
这回冉翩接了,猫鼻子的她闻见了食物的香甜味道,打开一看,里头是几块掉了渣的金丝枣糕。
她心里头想着余储光总算是上了一回道,一手水囊,一手金丝枣糕,相替着送进了口中。
吃香过于豪放,余储光忍不住摇摇头嘟囔道:“哪里像个女人!”
这个问题冉翩曾经也深深质疑过,但深深讨厌别人的质疑。
她拧好了水囊,准备连同剩下的一块金丝枣糕一同还给他,不吃嗟来之食。
余储光却在瞧见她变脸之时,又加了一句,“你尚未及笄,还算个孩子,不像女人……也无可厚非。”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听不过去,“嗯”了一下清清嗓子,借机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顺手合上了车门。
余储光在外面坐了许久,不想离开,便又道:“泰禾是开春三月出生,可有想过及笄之时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他想明白了,既然用了情,那自然得把这情说个明白。只是却又尚未想清楚,这情该从何说起。
总不能说“我把李时远远地打发了,你乖乖地收好了心思跟着我就对了”,以她的火爆脾气,说不定敢直接上来咬他的鼻子。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她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很想笑,唯恐她觉察,抬手摸了摸鼻子。
吃饱喝足,更困了的冉翩,还以为余储光已经走了,正眯着眼睛想打个盹,忽听隔在车门外的他又来了这么一句,想也没想就道:“银子。”
“除了银子呢?”
“金子。”
余储光嘀笑皆非,“除了金银以外的其他东西。”
“有了金银想买什么买不来呢!”冉翩似感概地道。
“这世上不是还有金银买不来的东西!”
她想当千古女帝,他爹会同意吗!冉翩强振着精神,在心底嘲讽了一句,转而退而求其次地说:“我不想当公主,我想当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如此,即可吃饱喝足,又可任意妄为。
她闭着眼睛甜笑,这意愿多好,好到她分不清楚如今到底是现实还是身处梦境之中。
皇后?余储光一顿,抬了抬眼皮,稍稍推开了点儿车门,沉声道:“这话休要再说,往后你嫁给了我,我长你九岁自会宠你疼你,你尽可在我的面前翻天,却是不能翻到别处去的。”
“嗯?嗯!”困顿的冉翩再怎么努力也没能睁开眼睛,也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迷糊糊地胡乱应承着。
余储光叹息一声,伸长了手,替她盖上了狐皮大氅。
此时的冉翩已经彻底熟睡,他并未立时离去,思了又思,这才进入了车内,扶着她抵在车壁上的头,轻轻地搁在了自己的腿上,凝视着她带着辉光的面颊,嗅着她散发出的香醇,陷入沉思。
骑着马跟在车后的湖心,轻咳了一下,提醒着莫流注意车内的情形。
莫流瞪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终是不曾言语。
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落向了苍茫的大地。
情不知所起,来时亦是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