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跟我回家》延雅

4、Chaoter04 · 欲言又止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于曼青的婚礼。

　　也许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婚前恐惧症，毕竟婚前婚后的角色转换很难一下子就能适应过来的，就连生活生活都将要面临天翻地覆的改变。

　　对于婚姻，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未知的忧虑吧。

　　她是不知道曼青有没有在忧虑什么，但是从目前状况来看的话肯定是强迫症发作。

　　“订做的新床好像是明天就会送过来，但是早上过来还是下午？我下午可能没空的，好像还没有跟店家确定送货时间，不行不行，我要再个电话去问问看才行。”

　　“我刚才有没有跟婚礼策划说场地布置全部改用香水百合，不要玫瑰？”

　　“婚宴名单上有多少个中学同学？不知道有没有漏掉谁，干脆再核对一次！”

　　“晚宴时候的敬酒礼物会不会太红了点？应该不会很俗气吧？”

　　“文静，妳说我要不要另外再买过一双鞋子？我担心款式跟礼物不是很搭配。”

　　强迫忧虑正是强迫症的一种，对自己做的事情总是产生不必要的疑虑，就好像有的人出门前总要反复检查好几遍门窗，看是否关紧锁好，不再三检查过就无法安得下心。

　　不过，她相信曼青绝对不是对自己的婚姻之路没有信心，相反应该是非常重视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慎重到不容有失的地步，才会越是临近婚期越是紧张兮兮的。

　　女强人原来也有hold不住的时候呢，文静不禁莞尔暗忖。

　　本来说好只是出来下午茶的，不经不觉又变成婚礼用品采购大行动，所以当屁股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上柔软坐垫的一刻，文静几乎忍不住舒服地叹息出声，将大大小小的提袋放到一旁，她忍不住揉揉操劳大半天的小腿，终于明白男士们为什么总是视逛街如畏途。

　　谁料，一抬眼又看见曼青正在神经兮兮地翻看袋子里的东西，不禁笑叹一声，道：“这位准新娘小姐，妳稍微放松一下好吗？先喝口水歇一歇，看看要点什么吃的。”

　　“放松什么？妳觉得我紧张？我看起来真的很紧张的样子吗？”于曼青有些愕然地抬起脸望着她，“他也是这样说过我。”

　　那个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说新郎。

　　文静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了，曼青现在好像又在为自己是不是过度紧张而紧张。

　　“你们俩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结婚是理所当然得事情，过去和将来的差别只在于一纸婚书而已，不会再有其他大的改变。我以为妳可以很从容面对的。”

　　曼青的缘分始于高中时代。

　　记得当时她们才刚上高中，学长已经是高三学生了。

　　不过，缘分这种事本来就是很奇妙的。

　　虽然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的确是火星撞地球一样，激烈程度简直是火花四溅，旁人一律回避以免殃及池鱼，但后来就是这样两个一见面就争得不可开交的人最终居然走到一起，着实跌碎了很多人的眼镜，以至于大多数都不看好这段感情，再说学生情侣在毕业季分开是非常常见的。

　　然而，他们坚守着，一路携手走到今时今日，闲言碎语不攻自破，而且羡煞旁人。

　　“小姐，结婚耶！结婚是终生大事，是人生大事啊，我就不信妳当初能有多从容——呃！”声音徒然滞住，话一冲口而出就后悔死了，于曼青只能尴尬又抱歉地觑向好友，“对不起，我说话不经大脑的。”

　　文静眨着一双明亮眸子睇住住于曼青。

　　“妳也知道我性子一急就口无遮拦，但绝对不是故意的！”

　　郑重的澄清，惹来噗哧一笑。

　　“……”

　　“好啦，妳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妳不是有心的，况且这又没什么。”

　　“真的没事？”

　　于曼青狐疑地凑近继续觑着她，眼睛像雷达一样仔仔细细在文静脸上扫过一遍，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不料却是迎上一双坦然的眼。

　　“当然啊，我骗妳做什么？”失笑道。

　　谁知道于曼青一听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她想到某个人，更注意到文静释然的清澈眼神不是撒谎骗人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文静真的释然的话，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妳真的放下了？全部都忘记了？”小心翼翼的口吻，于曼青忍不住探问。

　　文静凝视着好友，因为感受到她的关心所以神情不自觉也染上一丝专注，眼波流转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恬淡的神情缓缓浮现浅笑。

　　“如果我说把一切都忘记的话，那肯定是骗妳的。”

　　于曼青立即被她的话吸引住。

　　“岁月的痕迹是抹不掉的，过去发生的种种的的确确存在着，包括身边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不断地提醒我那是一段无法删除的记忆，我能做的就是接受。”

　　以及——弥补。

　　“我终于有勇气重新回到这里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说完，细眉轻扬，神情带笑。

　　曾经急欲逃离的地方不再令人恐惧，她会努力学着更成熟更理性地去看待过去的任何一件事，毕竟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是粉笔字可以擦得掉。

　　微怔地望着她，于曼青不知该说什么。

　　她当然明白文静的意思。

　　文静不再逃避，是因为心里的这一份释然。到底经过这么多年，当痕迹逐渐转淡，人的想法也会跟着改变，她再不会像六年前一样，连站在这片土地上都感觉痛苦得无法呼吸。

　　只是，妳决定放手，另一个人却幡然醒悟，等待至今。

　　这份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

　　“那如果——”

　　冲动地想问，但话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于曼青苦恼的眼神是不确定自己上一秒想说的话究竟对或不对。

　　“如果什么？”

　　见曼青刚说了几个字又抿住唇说不下去的样子，文静只觉有些奇怪。

　　“没有，没什么。”

　　“妳呀，都要当人家老婆的人了，尽管操心自己的就好，专心当一个称职的漂亮新娘子吧，妳跟学长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闻言，于曼青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要不妳来当我的伴娘，好不好？”

　　正低头翻看Menu的文静一愣，抬眼看了看于曼青，这真是一个不大好的提议，“未婚的年轻女孩才可以当伴娘，还不如问问妳的表妹或者堂妹她们有没有空比较好。”

　　“妳现在不也单身吗？”一副很想让她来当伴娘的样子。

　　文静轻叹一声，合上Menu，郑重地告诉她：“结过婚的不算。”就算说她迷信迂腐也无所谓，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给曼青当伴娘的。

　　“有什么关系啊？伴娘都是找最好的朋友做的呀！”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想不到她居然拒绝得那么快，还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姿态。其实于曼青怎么会不了解文静心里在想什么，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是离过婚的，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不吉利。

　　“妳好歹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不是应该思想很开放的吗？”

　　“就算在国外待再久也一样。好了，我很饿，妳到底要不要点？不点我就帮妳决定了。”

　　于曼青没好气地撇撇唇角，但没再说什么。

　　直到菜都上完，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到机会转入正题。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会改变的，人也是一样啊。”

　　右手持着银勺将一口浓郁香甜的蘑菇浓汤送入唇间，文静不以为意地认同道：“是啊，我从机场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看过很多地方都完全变了个样，以前还是水塘的地方现在是购物广场，旧区都焕然一新，好多地方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突然，明眸流转一圈，闪过一丝慧黠，故意睨着于曼青。

　　“我也没想到像妳这么固执的人居然肯答应学长的求婚，当初不知道是谁一直嚷嚷着绝对不结婚的呢？”

　　于曼青竟然脸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学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脸很可疑地变得更红，碰到文静充满揶揄的目光，立即炸毛！

　　“我在说妳呢！干嘛扯上我啊？”

　　“是妳自己说人也会变的嘛，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文静觉得很无辜。

　　于曼青抿紧双唇，直直地瞪着她，瞪得她莫名其妙之后，深呼吸了几下，然后一把抓起银叉卷起一撮意大利面条塞进嘴巴里，完全不管会不会吃相粗鲁。

　　“……妳跟意大利面有仇吗？”

　　“我饿！”

　　文静一阵无言，默默地看着好友凶猛的吃相，一副心气不顺找发泄的样子，不过学长的一通来电，再大的郁闷都烟消云散。

　　不愿打扰那通甜蜜通话，文静只能尽量将自己当成空气。

　　她端起小小白瓷杯，轻啜一口Espresso，香浓口感即时凝聚口腔，连鼻尖都隐约飘拂过咖啡香，苦涩过后舌根两侧开始有回甘的感觉，莫怪有人说懂咖啡的人会把它当成极品，不懂的就觉得比喝中药还教人难受。

　　瞥了眼对面的好友，仍然忘我地抱着电话讲个不停。

　　脸上，幸福洋溢。

　　她微微弯唇，染着笑意的目光里有一丝不明显的沉静。

　　方才的一席谈话无疑是在心湖投掷了一颗小石头，却足以激荡出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开去。

　　老是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如今，她只希望自己当初的放手还来得及挽救。

　　下意识望向窗外——

　　月，圆。

　　但愿，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