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跟我回家》延雅

2、Chapter02 · 狼狈为奸

　　商业大楼鳞次栉比，参天耸立的建筑群令辽阔天空都变得狭小起来，大楼外墙的单向玻璃映照着如絮白云，徐徐飘过，耀眼的阳光透过折射变得愈发刺眼，让外人无法窥见里头诡谲的明争暗斗。

　　此时，东翔集团的总部大楼内，镇定正从一个人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紧绷的苍白脸色，眼底藏不住的惊慌，微微颤抖的厚唇始终无法挤出再多声音，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

　　前一刻泰然自若的神情还挂在油光满满的脸上，如今却一如龟裂的石膏逐渐剥落，一点一滴暴露出底下的挫败与颓丧，笃定的从容早已消失无踪。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

　　刺眼阳光穿透进来，空荡荡的会议室显得更加宽敞明亮，但他却在男人看似温和的脸上看见浓重深沉的阴影，尽管男人薄唇边正噙着一如往常的儒雅淡笑。

　　真是教人痛恨的笑容。

　　怎么会蠢到以为这男人真的表里如一而放松警惕？

　　可惜，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不管是悔恨自己的掉以轻心，还是憎恶对方太过擅于伪装都无济于事！

　　但是……但是……他是赵董的人，在公司里谁不知道？

　　就凭区区一个特助也敢动他吗？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里蓦然燃起熊熊的希望之光，脸上再一次撑起倨傲神色，他狠狠瞪住对方，可不管怎样对方依然笑得从容淡定。

　　那笑，似是目空一切，又莫名渗人。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不禁自问怎么从来未曾有过一丝丝的察觉？

　　眼前这男人总是挂在脸上的温雅笑容根本只是一副面具，非常成功地掩住所有诡谲难猜的心思，抑或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温雅男人眼底的冰凉之色，之前都全被那骗人的笑容柔和罢了。

　　因为这样才能骗过所有人。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气质清隽出尘的温雅男人笑意甚浓，终于开了口。

　　“李经理怎么不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相当温和友善的邀请。

　　可是，被唤李经理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挺直身躯，看上去威武不屈，相当有骨气。

　　只是，脸上丝毫不敢松懈的表情却无意中泄了底。

　　“你想说什么？”

　　李经理刻意沉下嗓音，开门见山地问道，却不知此话无疑是失败者的悲鸣，尽管不甘心却隐含妥协。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岔子，这男人怎么会拿到他挪用公款的证据？

　　温雅男人缓缓扬起漂亮黑眸，望着李经理杯弓蛇影的模样，不免感到一丝好笑，看得出李经理有多么紧张，但他自认不是洪水猛兽呀。

　　“你有屁快放！”

　　沉不住气的李经理再也受不了那温和却透露锋芒的目光，语气是忍不住的粗鄙无礼。

　　到手的猎物哪儿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李经理真是爽快，既然这样我也不会拖泥带水。”

　　话音刚落，一只厚厚的白色信封被放到李经理面前，温雅男人微笑不语仅以眼神示意，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端起香气四溢的浓郁咖啡浅尝细啜，怡然自得的姿态恰恰与李经理的紧张大相径庭。

　　内心惊疑难定的李经理越发像一根绷得死紧的弦。

　　“不好奇里面是什么吗？”优雅的男人笑了笑，温言问道。

　　听在李经理耳里就像是在嘲弄自己，他的一举一动越是优雅越是反衬得自己有多愚蠢似的，更何况他其实早就觉得对方从头到尾都根本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过！

　　想到这儿，抽紧的牙关令双颊轻轻颤动起来。

　　偏不信真敢拿他怎么办！

　　于是，李经理一把操起足足有两公分厚的白色信封，粗鲁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两只眼睛倏地一瞠，脸色瞬间大变，神情既惊愕又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

　　不、不对，他明明——

　　惊惶无措的目光一抬，急急地投向正在一旁品味咖啡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李经理惊慌失措的目光，男人自浓郁的咖啡香气里徐徐抬眸，迎上那双紧张惶恐的眼睛，好看的眉轻扬了一下，薄唇又一次弯出优雅浅弧，明知故问——

　　“这么快就看完了吗？”

　　咔嗒！

　　陶瓷杯搁放到衬碟上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响亮，李经理的心跟着一跳，手无法控制地抖了抖，一张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如雪花片片飘落，寒风刮过心田，只觉冷意自脚底板急窜而上！

　　凌乱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仿佛正在嘲笑他上一秒的自以为是。

　　“夏特助，我——”

　　谁料他口中的夏特助并不想理会他急欲出口的解释或辩驳，状似不经意的目光往地上流转一圈，温声提醒道：“李经理，这些照片这样大咧咧地袒露出来，恐怕不大妥当吧？”

　　然后，语气一转，如轻薄利刃展露锋芒。

　　“不过，我相信警方非常高兴能得到这个□□大佬的犯罪证据。”稍顿，浅笑着睨向李经理，“只是，我没想到你跟他们倒是交情匪浅，能够如此合作无间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对吧？”

　　人至察则无徙，水至清则无鱼。

　　这世界存在太多灰色地带，不能单靠黑白区分。本来只要别太过分的话，他们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不懂得适可而止，眼前的李经理自然不在话下，但他背后的赵董更是如此。

　　所以，他没有再客气的理由。

　　这个赵董最信任的人倒是不会令他失望，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胆敢沾染□□的勾当，李经理不是太鲁莽就是有靠山，看来赵董这一次再难独善其身了。

　　李经理的脸色由白转青。

　　“我——”

　　“不捡起来吗？”

　　温文口吻竟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强势，压得李经理几乎抬不起头，双膝不自觉一软便跌跪在他面前手忙脚乱地捡起照片，急忙间捡两张就掉三张，看起来狼狈且可笑可悲。

　　“夏特助，我、我只是替他牵过一次线！一次而已！真的，只有一次！而且、而且我是被逼的！”

　　紧紧抓着那些皱成一团的照片，李经理终于找回说话的能力，急切到没注意自己以双膝跪地的姿势臣服在对方面前，一心只想着要撇清关系。

　　“是吗？”

　　闻言，夏特助挑眉，状似不经意地笑道：“我听你们在金富豪夜总会的时候明明谈得颇为愉快啊。”

　　李经理双目顿时瞠得老大，不禁倒抽一气！

　　“你要不要听听那段录音？”

　　“两次！但真的只有两次而已，我保证！我不敢骗你，真的！夏特助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没办法才会——”

　　“李经理不必向我解释这些，我不过是总经理的特助，也不是警察，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相当悦耳的男中音不以为然地打断他。

　　一瞬间，冷汗涔涔，哑然失语。

　　遥想当年，夏特助上任之初，许多高层主管都无法认同，毕竟他实在太年轻，资历尚浅，凭什么空降高位甚至直接成为总经理的心腹大将？

　　你不过是小小特助，竟然也敢擅自做决定？——这是他曾经当众质问过他的话。

　　当时，会议现场立即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轻易搭腔。

　　他记得夏特助听完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弹，脸上依然是从容优雅的微笑，甚至很客气地停下来邀请他畅所欲言，也就是那一次他才会认定这名年轻特助其实软弱怕事，根本不足为惧。

　　如今想起来，他懊悔得恨不得赏自己几记耳光！

　　夏特助显然是不愿听他解释，难道是要将东西交给警方吗？如果是的话，他绝对死路一条啊！

　　“我、我……夏特助，我真的是被逼的！赵董不会放过我的，那些家伙全都是心狠手辣的，我根本不能拒绝啊！”李经理全然不见了稍早前的嚣张气焰，忙跪爬到他脚边，只求他能手下留情放自己一马。

　　“我说过，不管你是自愿也好，被迫也罢，我对你们这些龌龊肮脏的交易没有兴趣。”夏特助蓦然站起来，转身面向宽阔的落地玻璃窗，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暖暖夕阳映衬出侧脸的漠然。

　　李经理更加心惊不已，手里紧紧掐住他把柄的没有别人，但夏特助的心思却教人难以捉摸，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事不关己，正因为事不关己，要如何处理这些照片、会有怎样的后果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他则不然。

　　就算照片最终落不到警方手里，但只要走漏些许风声，恐怕那些人会抢先一步解决掉他！

　　换言之，夏特助根本不会在乎他的生死，一旦他失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对，他还有用处！

　　李经理眼神一亮，终于明白了。

　　要不然夏特助根本没必要拿照片给他看，何况夏特助背后的人不就是总经理吗？！

　　混沌的脑袋想通了，豁然开窍。

　　“夏特助，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经理此时的脑袋里只剩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夏特助并不惊讶，慢慢转过身，笑睨着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李经理。

　　“李经理为什么这么说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的情况除了俯首称臣还有别的选择吗？

　　“过去是我有眼无珠，希望夏特助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请您相信我一定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只见李经理恭敬地回道，铿锵有力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表忠诚。

　　夏泽言微微勾唇，浅笑里不乏运筹帷幄。

　　“李经理，这话就太重了，不过相信总经理会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决定。”

　　果然是总经理。

　　李经理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寒颤，光是夏泽言一个就教人难以应付，实在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向来以冷酷著称的总经理。

　　然而，突然的来电打断两人的后续谈话。

　　心力交瘁的李经理感觉自己就像死里逃生一样，这通电话无疑是一场及时雨，令绝处逢生后一直如坐针毡的他终于找到借口逃离眼前精于算计的笑面虎。

　　“喂？”

　　门被轻轻掩上的一刻，夏泽言接起电话，静静地聆听着手机另一端传来的话语，俊雅面容徐徐荡漾出一抹真正温暖轻柔的微笑，隐藏激动与狂喜。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被发现，还有不准拖我下水，不然咱们走着瞧！”被迫狼狈为奸的某人恶狠狠地撂下狠话之后，不说一句再见就径自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