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主少国疑》沈水静澜

88、【第二十九章】黄雀在后（3）

　　眼见主将被杀，魏军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之中，纷纷丢盔弃甲奔北而逃。杨津也无暇顾及鲜于修礼，扯破嗓子重组阵型，却始终不敌败北大势。左人城内见此情形，葛荣当机立断倾巢而出，乘胜追击魏军。

　　身受重伤的鲜于修礼被救回城内后，清醒后第一句话便问：“那手持马槊的壮士何在？”

　　“将军请放心，那两个壮士都已经安全入城了。”葛荣回道，“两人本是兄弟俩，手持双锏的是长兄高乾，横卧马槊的是三弟高昂。他们听闻将军威名，不惜千里迢迢来投奔，请求加入义军，共同反魏。”

　　“如此真是太好了。”鲜于修礼激动道，“义军大营又添两员虎将，我……咳咳……”

　　“元融一死，魏军元气大伤，应该好一段日子不会再攻城了。”葛荣关切道，“这段时间还请将军好好休养，葛某愿毛遂自荐，为将军分担军中事务。”

　　鲜于修礼感动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算今日阵亡也安心了。葛将军，你的领军能力有目共睹，把兄弟们交给你统率，我可谓再放心不过了。”

　　“末将一定不负将军所托！”葛荣激动地抱拳领命，“诸位兄弟今日也累了，各自回帐休息吧。将军这里，有葛某与毛普贤将军照顾，大家也请放心吧。”

　　袁宏业刚想对鲜于修礼献几句殷勤，葛荣这番话让他只得随众人一同出帐。但他心里仍旧郁郁不平，在外头看来，能够留在帐内照顾鲜于修礼的人，才是义军中地位数一数二之人。葛荣是鲜于修礼钦定的，他无话可说，但凭什么毛普贤能够一并留下？袁宏业对此很是郁闷。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新入营的高氏兄弟二人丝毫不怯生，很快和众人混得熟络。

　　正当高昂滔滔不绝讲述他们如何在洛阳行刺元叉一事时，阿珩和母亲高氏正巧经过，眼尖的高乾立马认出多年不见的小妹，高呼道：“小棠！”

　　高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之中发现篝火旁的高氏兄弟，激动地直掉眼泪。

　　“奇了，在这里居然也能碰上你！”高昂喜道，“自打你嫁人后，咱们兄妹几个还真是没见过面了。我看看，啧啧，你这皱纹多了不少……”

　　高氏笑道：“三哥，这回出来定州，不会又把爹爹气得够呛吧？”

　　“这么多年，老头子气也气习惯了，还担心这个做什么？”高昂道，“不过这一回，他还真不知道我们去哪儿了。从洛阳回去后，他听说我们跑去行刺元叉，气得要死，把我们关了三月的禁闭。放出来后又觉得在街头闲晃没意思，人生一世，大丈夫就该活得轰轰烈烈，这不，趁他出了趟远门，我们俩就瞒着二哥跑来定州了。”

　　“估计二弟发现此事时，我们早就出了渤海郡了。你也知道，二弟读起书来废寝忘食，经常连日夜都忘了。等爹爹回去，看他怎么跟爹爹解释。”高乾发现沉默许久的阿珩，便问，“这位姑娘就是小珩吧？我记得你上回写信来时，她还刚过完十岁生辰。”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高氏感叹道，“我们一家又可以团聚了……”

　　不，永远不可能团聚了。阿珩想起早已故去的父亲，久违的悲痛又在隐隐发作。

　　葛荣暂代义军主帅的这几日，左人城享受了几日安宁。但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杨津大军很快又卷土重来，这次打着为元融报仇旗号的，竟然还有柔然阿那瑰部。

　　城外战事绵延，打得热火朝天，城内的袁宏业心中也始终无法平静。

　　终于有一日，袁宏业趁诸将在外之时，偷偷溜至主帐外。毛普贤正替鲜于修礼上完药，前脚刚出帐，后脚袁宏业便钻入帐中。

　　鲜于修礼正闭目休憩，隐约听到接近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毛普贤又折返回来，便问：“普贤，怎么……”

　　睁眼时，却发现袁宏业站在跟前。虽然袁宏业与平日并无两样，但鲜于修礼却本能地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故作镇定，问：“宏业，你怎么没去阵前观战？”

　　“末将担心将军，特回帐探看。”袁宏业将他扶起，态度温和，“这些日子以来，将军待我不薄，宏业也对将军匡扶天下的远志感到由衷敬佩。只是，战事连绵，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恐怕这样下去，非但无法造就天下大同的盛景，反倒连累无辜民众家破人亡。”

　　鲜于修礼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也是无奈之举，倘若朝廷早为黎民着想，我等也不可能走上如此险路……”

　　“将军，宏业倒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鲜于修礼刚开口，便见一酒囊朝他口边逼来。

　　“只要将军一死，宏业便可以率领义军归降朝廷，日后大家也不必打战了，各回各家过上安稳日子……将军，你就放心吧，杨津将军已经许诺，只要投降，大家都可以不用死……你就当行行好，成全我们吧。我不想打战了，我只想回家……”

　　鲜于修礼奋力挣扎，将那酒囊甩在地上，毒酒洒了一地。

　　袁宏业见此，双眼发红逼来，将那衾被直往鲜于修礼头上闷，只想尽快了解他的性命。就在此时，他突感背后有利刃刺来，才发现葛荣不知何时赶到，将他径直撂倒在地上。

　　袁宏业在血泊中挣扎吐息，很快便气力全无。

　　葛荣掀起衾被，死里逃生的鲜于修礼大口喘息，对这突来的救星满腔感激。

　　可就在下一刻，葛荣却突然将那衾被再度蒙上他的头。鲜于修礼只觉胸短气闷，就连呼救声也很快被压下去了。为了压制尚有气力的鲜于修礼，葛荣整个人压在衾被之上。衾被下的挣扎越发无力，帐内渐渐重归平静。满脸赤红的葛荣站起身来，凝望那薄被后死寂的面容，内心的余震还未平息。

　　“对不住了，鲜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