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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事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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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一路顺风顺水的顾千阳现在是相信这一观点。
我们所存在的世界是由不同平行空间组成的。对祖母悖论嗤之以鼻的顾千阳现在是相信这一观点。
记忆是以某种方式与重叠的神经元回路相关联的,幼儿只有简单形式的显性记忆,随年龄增加关联点越来越多,人的记忆也就越多。记起了所有关联的顾千阳现在是相信这一观点。
顾千阳从小到大可谓是一帆风顺,天生拥有很高的智商,英俊的样貌,不错的家境,优秀的成绩,甚至还做着喜欢的工作。
他在一著名心理研究所工作,最近正研究与暴力有关的课题,手下的研究生们为了资料已经跑了好几天。今天去探视死刑犯的文件终于批了下来,看着学生们脸上的疲惫,他决定自己去一趟。
调研很顺利,两个犯人都很配合,顾千阳合上了文件伸了个懒腰。却听爆炸声突然响起,整个监狱都响着刺耳的警报声。
“顾先生,请您在这里不要动”陪同警察安顿一声便急匆匆的跑出门外。
探视房是没有窗户的,所以顾千阳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劫狱,这比抢银行都稀罕的事居然会发生。一旦逃跑,狱警便拥有处置权,是绝对活不下来的。万一侥幸出去又能如何,每个进监狱的人的生物样本都登记在案,即使你整了容甚至毁了指纹又能如何,一辈子不能去医院,不能去有安检器的地方,不同样是不自由吗?你的血液虹膜在网络的力量下无处遁形。顾千阳坐在那里天马行空的神游,计算着政府部门的反应时间。
可是,他的生命也就终结于此刻。一颗导弹炸毁了这座小楼。
他不知道,那并不是劫狱。
当日,全国多处监狱、医院、学校遭到攻击,全国一级警戒。联邦正式吹响了侵略战争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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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再次清醒,已然隔世。眼前似乎有层厚厚的纱隔着,看不清楚,只能凭光影隐隐约约判断眼前床幔珠帘,一片古意盎然。顾千阳不清楚现状,一时怔住。
“恭喜夫人,喜得麟儿。”说话的是一稳婆,今天被请到乐府来接生。
乐夫人今日去云水寺上香,下山途中被一逃窜的草窃所撞,竟然有早产征兆,丫鬟小厮的急急忙忙将夫人送回府中,又找来三大稳婆。只是胎儿才七个多月大,胎位又不正,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急救,终是母子平安。
床上的产妇早已力竭,此刻听到稳婆的话,才放心的睡去。
外间站了一大排人,为首的是一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脸严肃镇定,但看他一头的汗水便知他先前有多紧张。他便是乐府老爷正六品百户、世袭恩骑尉乐颂。在他身后,站着他的五个儿子,外表与其父极为相像。六人从大到小站作一排,像是一组套娃,极为有趣。
丫头掀开门帘,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喜得麒麟,母子平安。”
“赏。”乐颂大手一挥,便由管事去做,而他则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五个男孩儿也围上来,“爹爹,爹爹,我们要看看弟弟”
众人便看到那个像小猫一样大小,双眼紧闭,浑身皱皱巴巴的孩子。
“这,这孩子怎么这么小”乐颂紧张道。他之前五子生下来都非常健康精神,可这孩子巴掌大,又恹恹的,让人心疼得慌。他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僵硬但温柔。
“回老爷,早产儿都小一些,只要养的好,和普通孩子一样呢。”稳婆赶紧回话。今天能做到母子平安已是不易,其实她也担心这孩子,生下来只哼哼两声,都没有哭呢,但话还是得捡好的说。
“爹爹,我生下来也这么丑吗?”乐颂第五子乐子安昂着脸,眨着眼睛紧张的问。
“子安比他好看多了,没有这么丑。”乐子期安慰弟弟。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包袱里的孩子太小,全身通红,又皱的太厉害,确实比不上其他几个弟弟刚出生白白胖胖的样子。
“平安就好,这孩子叫...”乐颂踌躇道,他的五子分别叫乐子期、乐子语、乐子阳、乐子玄、乐子安。都是他临时起意起的名,这六子出来前他打算叫他乐子路,可看孩子这么弱,便准备换个名。
“爹爹,我叫子安,弟弟叫子乐吧,平安快乐”
“子乐,乐(yue)子乐(le),好听。”
“可是爹,这名写出来比较奇怪诶。”
众人热火朝天的商量,没人注意包袱里的孩子眼皮动了动。
顾千阳不知道自己是投胎转世,还是遇上传说中的穿越了。他只是感觉很累很累,眼睛都很难睁开,听着人们言笑晏晏,他再次睡去。
婴儿的生活大约就是吃与睡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顾千阳的母亲葛澜曾有宛南第一美人之称,当年的公子哥儿们可是趋之若鹜,只是大多人碍于家世只能承诺娶其为妾。绀黛羞春华的母亲只愿得一人心,白首莫相离。而自家父亲不顾祖父母反对,毅然决然的求婚。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顾千阳很喜欢这个家,温暖热闹。父亲为人粗犷,脾气不好,可从未对母亲发过火。五个哥哥像极了父亲,不光是性子模样,就连怕母亲的样子都一样。这几个人平日里说话都是震天动地的,可到了他这儿,就压低嗓子轻声慢语。真是很幸福的一家呢。顾千阳也想通了,自己已经转世重生,虽有幸有前世记忆,但抓住眼前才是根本。
至于他的名字倒也下来了,叫做乐子尘,乳名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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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暗转,换了人间。
乐子尘今年已经三岁,眉目都已清晰,白净的脸配上精致的五官,像是天上的仙童,尤其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睛,让整个脸庞都熠熠生辉。
由于他从小身体不好,所以父亲定期带他去云水寺让常道大师调治。常道大师是主持常在大师的师弟,以医术闻名。只因常道大师立下规矩,不到人家里看病,说是不能因一人而误众人。所以,从乐子尘能见风后就一直到医棚看病。这三年乐子尘在全家人集体宠溺下养的很好,因此,今天再复诊一次,情况好的话就不用再来了。
云在青天水在瓶,云水青天两空濛。云水寺在洛城城东的青山上,青山脚下有一排屋棚,棚里有一排桌子,寺院里的医僧就在这里为人们看病。
天还早,排队的人不多,乐颂抱着儿子站在队伍后面。
“乐大人,又带着小公子来了,来,站我前面。”乐颂为人直爽仗义,又很亲民,故而很受人们爱戴。人们看是乐颂携子而来都纷纷让位。
乐颂也不推辞,朝众人笑笑“多谢大伙,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谢大家”乐千尘也连忙感谢,他本身就像小仙童,声音甜甜糯糯的,顿时众人爱心泛滥。
“乐大人好福气啊,得子如此。”
“这么早来,乐公子还未吃饭吧,我这里有几块儿点心。”
“小公子比年画儿上的娃娃还好看,定是有福气的”
…… ……
乐家父子谢了两句,便开始让大师诊治。
常道大师今年已经花甲,高高瘦瘦,肤色略黑,不苟言笑,给人很凶狠的感觉,与其慈眉善目的师兄相比少了些得道高僧的风范。
大师看到乐子尘来了脸色柔和了不少,从袖里拿出一个纸包,包里放着几块儿糖。“小与乐,给。”
“谢谢大师”乐子尘笑呵呵的从常道手中拿过糖。
常道因为人长得凶狠,有很多小孩不愿让他医治,所以他随身带着一小包的糖。虽然这并没有效果,那些孩子还是一见他就哭,不让他碰。所以通常小孩子是由其他医僧治的。可这个孩子是个异数,见人三分笑,而且笑得那个真,那个甜啊,让人见了就欢喜起来。
“常道师傅,与乐没事了吧?”乐颂看看怀里精神熠熠的孩子问道。
“恩,已无碍了。”常道回复。“他现在体质已与常人无异了。”
“太好了,谢谢大师。”乐颂真心实意感谢道。常道喜爱与乐,这三年可谓是费尽心思的调理乐子尘,考据了多种古药方,精心处理药材,甚至日常食谱都是他准备的。
“谢谢大师。”乐子尘附和道。
然后常道便看着这位父亲高兴的忘了告辞,乐颠颠儿的抱着儿子去另一侧捐香火去了。唉,今后大概很难见到这个可爱的孩子了。略整理心情,恢复严肃神情“下一个。”
“小子,听到没有,你已经好了。所以不能一让你扎马步就说头晕,一让你跑步就说目眩。”捐完香火的父亲此刻正在严肃的教育孩子“这些都不再是借口,今后,你要像个哥哥们一样跟着爹练拳脚。”说罢,便陷入美好幻想中,哇咔咔咔。
“爹,你在做梦”乐子尘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不过被乐父华丽丽的忽视了。
在现代家家就一个孩子,哪会在三岁时就让蹲马步。可这个时代,三岁孩童就要文武启蒙。一些出名的天才都是五六岁便识千字,弱冠之年都已读书破万卷。
乐家启蒙由乐颂教武葛氏教文,稍大些才送到学堂的。所以五位大哥都是从三岁便开始舞枪弄棒,几位武功的出众让这位父亲为教育的成功沾沾自喜。可是就是面前这个极为乖巧的孩子让他开始自我怀疑。
乐子尘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跑步!好,跑了几步便摔了一跤,说自己头晕目眩得厉害,不能运动。不想动?没关系,那就去扎马步!刚扎了三分钟,乐子尘柔弱的小身板便晃了一晃。这下,几位哥哥搬椅子的、端茶倒水的、揉肩搓背的,伺候的那叫一个舒坦。就连妻子也责怪的看着自己。要是这小家伙再撒下娇“娘亲,累,要和娘睡,要抱抱。”,得嘞,这天夜里就独守空房吧。
不过这下好了,乐颂抱着儿子傻笑了一路,丝毫没注意到路人看到他怪异的神情闪的远远的。
回到家中,乐父将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全府上下一片欢喜。乐母下令今儿个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乐子尘看着众人不禁发笑。家人都怜他身体瘦弱,加上他长得像母亲一样秀气,所以都可劲儿的宠他。如今身体大好,确实要庆贺一下。
吃了早饭,父亲便带大哥去城外军营训练。二哥、三哥、四哥去了学堂,五哥和自己则由母亲教导。五哥已经六岁,下个月学堂招生时他便可去了,自己还要等几年啊。
这里的文字就是汉字,但毕竟是古文。繁体字、竖行书写,看得那叫一个别扭啊。乐子尘今日学的是千字文,所以还不存在不认识的字。只是刚刚翻了书架上几本书,生字那个多啊,有些字结构复杂到叹为观止。还要练习大字,每一笔的力度,字体结构等等都要注意,真不愧是一门艺术啊,让他这个用惯电脑的人羞愧不已。
不过,乐子尘是不怕背书的,毕竟当年也是博士毕业。自己本来智商就很高,学什么都很快,只是因为喜欢心理学才选择这一行的。而且穿越后,那些神经元回路又重新连了起来,所以上辈子发生的事居然都清清楚楚的记起来,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完全掌控大脑那负责记忆的3‰,可以在需要时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乐子尘有时会想,他穿越者的优势在哪。
这里是架空的大夏国,他没有金手指,不能预知未来。他不像其他的穿越者熟读诗词史书。他不是科学家,没有先进的技术。他不是商人,不能大笔一挥建一个商业帝国。他不是法医,不能慧眼如炬,宛若包公宋慈附身。
这个时代所需要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明经策论他都要从头开始。
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每次充当思想者并未解决他的疑惑,他没有野心,没有追求,于是只好得过且过地说“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