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外篇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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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之中的，白藤第三次从噩梦中惊醒。
一切的疼痛与痉挛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点化为乌有，而恐惧却依旧残留。白藤下意识地捂着自己完好的左眼，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噩梦要做几次才是个头！她在心里愤愤道，深深觉得自己也许该买点安眠药安神补脑口服液之类的东西，不然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疯掉。
悲叹于自己倒霉的运势，白藤坐直身体，再次朝男尸看去，却猛然间僵直住了——一个女人，正站在男尸的旁边，她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奇异的却意外眼熟的衣服，黑发如瀑，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长，炽目灯光下直勾勾盯着男尸，金色的瞳孔中两个小齿轮若隐若现，一道可怖的疤从右眼上竖切而过，显得有些狰狞。
有点像卡卡西的打扮……
有点像那个小女孩……
有点像……自己……
像自己！像眼睛是金色的自己！
震惊下，白藤没敢出声，她坐在一个盆景后方，正好被挡住身形，那女人似乎看尸体看的很专心，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了。
这是什么……她没有醒而是接着做了第二层梦吗？盗梦空间理论的梦中梦？她紧张地手心冒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光速转动起来，如果是梦，这种奇怪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但是不是梦的话，现实里怎么可能有这种瞳色的人？
疑问一个个如潮水般涌出，汇成大海，在心里勾勒出一个个不安的形状。
白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
为了不被女人发现，她不敢用太专注的眼神盯着对方看，而是目光从左扫到右，断断续续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过了一会，女人从不知哪个地方摸出一块巨大的白布，将男尸兜头罩了起来，她的动作十分温柔，像怕吵醒对方的睡眠般，将男尸扛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一具成年男人尸体的重量对她来说太重的缘故，她脚下一滑，裹着白布的尸体咕噜噜滚到了一旁。女人皱起眉头，身形晃了两下，脱力般扶着解剖台。
她在喘气，大口大口的。
终于看到女人正面的白藤惊骇地发现，她身上起码有六个以上的伤。
新鲜的，还在淌血的伤疤，稍微一看就明白是利刃所伤，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发黑，从里面渗出的血也染成了不祥的深色，仿佛中了剧毒。
光是旁观着，白藤都觉得痛。
女人却没对身上的伤做出任何反应，事实上，她压根就没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投给自己，而是用晦涩的眼神看着撞到桌脚停下的尸体。
过了一会，她爬起来，再次将白布盖上男尸。
已经犹豫了半天的白藤，则趁着她弯下腰的机会按下警报器，被疯狗追一般从盆景后窜出，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少々お待ち！”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很焦急的样子，是日语，常年看日漫与日剧的锻炼让白藤多少听出来这句话是‘等等’的意思……居然是个日本佬，日本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崩坏到成为偷尸狂了吗？她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拿出当年中学考八百米的精神不要命地加速。
“等等——”女人又喊，语调十分怪异。
还会中文……难道是梦的自带翻译功能？真是高端洋气。
白藤依旧不停，继续逃命。随着身体机能的不断透支，腿部酸麻，肺部像点了一把火在燃烧，她大口喘着气，肋骨间尖锐地一痛，十分倒霉地岔气了。不知是氧气流失的幻觉还是真实，眼前的走廊、教学楼一下子全部消失了，绿意凝萃间，周围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一只松鼠甚至从她眼前一跳而过。
这是梦中梦中梦？白藤傻眼，她一时间有了干脆再来一个第四层梦去盗梦空间里问问莱昂纳多扮演的痴情男自己是不是也被人盗梦了的冲动。
她停下来，喘着粗气打量四周，毫无疑问这是她几次做梦中最棒的一个场景，郁郁葱葱的树下草木旺盛，花开满地，馥郁的花香在空气里飘来荡去，轻轻的微风下，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狭小的缝隙间漏下，像一把破碎的金砂。
不错……白藤点点头，只是她有些担心按照这几个梦的惯性一会会不会从角落里蹦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或者是隐藏多年的杀人犯之类的。
不过所谓的习惯成自然，被吓的多了也就不害怕了，有了三次OR四次从噩梦里完好无损（？）清醒过来的经历，白藤已经从害怕、担忧成功过渡为淡定，抱着大不了就是在梦里再惨死一次的态度对待一切，经历过开膛破肚与挖眼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凶残的死法与折磨，无视这些鬼片一样的情节。
然而，刚刚在心里为自己的勇敢赞叹了一下，白藤立刻遭到了‘梦’的报应——
一旁一直当布景板的大树突然‘活’了起来，它的枝桠越长越长，一根虬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直直伸下，猛地一下缠住了白藤的身体。没等她挣扎，它已经越缠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肺部空气被一下子抽空，外力将最后剩余的氧气毫不留情地挤压出来，胃部被刺激出的干呕感经由神经传导至大脑，心跳骤然加速，砰砰砰要跳出来一样，‘咚咚’的声音在体内回响，震得她耳膜发痛，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白藤用尽全力去抓缠着她的树枝，却根本抠不下哪怕一块树皮。
妈的……要窒息了……
死了就醒了吧……
快点死……
“嚓——”
破空声擦着耳边而过，缠着白藤的树枝被看不见的空气波绞成碎末，空气猛然灌入肺部的同时，她也从高空中摔了下来。白藤捂着自己的喉咙一阵剧烈的咳嗽，刚想要揉揉大概被摔裂了的臀部，一只手就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风声呼呼刮过——
那个金色眼睛出现在第二层梦里的女人又出现了，她一边带着白藤狂奔，一边用手里的长刀砍断一根又一根朝着她们两人飞扑过来的树枝，动作快如闪电，白藤的肉眼甚至只能看见一团残影，只听见耳边‘嚓嚓嚓’的声音络绎不绝。
在急速流动空气的压缩下白藤动弹不得，刀割一样的风将她的意志与意识一起刮成碎片再捻成碎末，她不敢睁眼，稍稍一动就刺痛地流泪，黑暗的世界里，听觉被无限放大，刀刃与树枝的交战被感官扭曲，替代，重塑，连环画般出现在脑海里，带来的却是接连不断的恐惧……
“咚，咚，咚咚咚咚咚……”
女人越来越快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服清楚传递到白藤身上，她甚至觉得对方身上的肌肉都在随着超速的心脏运转而颤动，汗水如雨，刚落下就化为蒸汽，绷紧的肌肉已经不可抑止地开始有松弛迹象，白藤心里一沉，这个女人要到极限了。
终于，树枝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女人也支撑不住了，在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手里的长刀被一根枝桠成功卷走，她们两个彻底成了无数树精的囊中餐。
女人干脆不跑了，她抓着白藤的手一阵用力，身体大力旋转起来，离心力失衡的过程中，白藤只听见女人前后槽牙亲密接触的咯吱响，下一秒，那离心力消失了，她像偏离跑道的炮弹一样朝着不知哪个方向飞了出去……
“——逃——！”
风刀的侵袭中，她模模糊糊听见对方喊，不知是不是压力过大出现的幻觉，她居然从那凄厉的喊声中听出无尽的绝望。
好像松开了最后一根树枝的坠落者，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逃不脱摔死的命运，无奈下刻意表现出的洒脱，拥抱生命最后的时刻。
黑暗里熄灭的光……
白藤闭上眼，任由张大嘴的怪兽将自己吞下。
然而迎面而来的不是疼痛，不是地狱，不是想象中充满异味的解剖室，而是一个满是消毒水气味的房间，她，又成了那个金色眼睛的小女孩。
跨越过火与血的洗礼，从陡峭的险峰上跌落，坠入澎湃的冰河。
翻滚着的激流海啸卷起白色的浪花，狠狠拍打在尖利的石块上，将其磨出圆滑的平面，成为旅人怎么抓也抓不住的伪救命石。
绝望正藏在这一次次的希望里。
暮色样的冰河里栖息着的野兽从百年的沉睡中苏醒，爪子划开虚幻的屏障，触碰到坠落者的身体。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
在冰河中磨出的伤口，也新如昨日。
于是它们知道，猎物又回来了。
窒息的冷中，拼命地游啊游，想要抵达归岸。
却只能碰到虚幻的家。
回不去，醒不来，逃不掉，那就停下吧——
却发现一切只是没有尽头的死循环。
注定在冰河里挣扎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外篇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