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鸭》胡筱诗

5、這波瀾

　　李周方是打算豁出去了。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食堂餐桌前吃早餐，对面坐着黄娅和林双。他咬着筷子，直勾勾盯着面前吃的很开心的黄娅看。他的视线有些可怖，最先发现的人是林双。
　　“你一直盯着她做什么？”林双看着他。
　　李周方被发现了，也没管那么多，把心一横，放下了筷子，“黄娅，我们谈谈吧！”
　　黄娅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干嘛？”
　　“我......”李周方有些畏惧的看了林双一眼，还是鼓起勇气，“我们宿舍今晚实在是不能让你来！”他很认真，毕竟晚上睡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在经历过初中时的惨痛时段后，李周方对黄娅在夜晚癫狂的等级认证完全是优等————
　　记得初一的第一次月考前两天。
　　“诶，三姓，你看这个月的新杂志！”留着齐耳短发的黄娅扑到李周方桌前，把游戏杂志亮给他，“最新上市的‘one shot'，今晚开封公测！和我一起怎么样？”
　　“今晚？”戴着圆框眼镜的李周方疑惑又惊喜，“你有买到？今晚在哪里？”
　　“权权家！”黄娅冲他眨眼，“我刚才和林妈妈说过了，她今晚要和林爸爸出去吃饭，所以不会回来。”
　　李周方望一眼坐在旁边的旁边正在看书的林双，压低声音问黄娅，“那林双呢？他应该会复习吧？后天要月考。”
　　“不用问他的意见，他回家不会学习的，到时候会和我们一起公测。”黄娅摆了摆手，“那放学见！”说完她就一蹦一跳跑走了。
　　什么是林双回家不会学习？那他的全年级第一是怎么来的？李周方想不出答案，只好耸耸肩，收好课本，打算晚上公测后看书温习。
　　当天晚上九点。
　　“唉哟，这个很难上手啊！”黄娅穿着林双的球衣坐在电脑前咬牙切齿，“三姓，你的迷宫是怎么走的？我的角色出不去！”
　　李周方也愁眉苦脸的坐在笔记本前，“我不知道，我还没你走的快，在地下一层被怪物包围了。”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one shot”的游戏画面。他们六点吃完饭后就一直坐在电脑前玩着游戏，而林双在客厅看新闻，八点催促黄娅去洗澡，黄娅干脆三分钟就冲出来，套了一件林双打球赛时的球衣就又粘在椅子上了。
　　“林双帮帮我，我不能困在这里这么久啦！”黄娅扭头冲坐在沙发上的林双大喊，“别的玩家可能早就出去了，我要看看外面！”
　　林双来到黄娅身旁，黄娅立即让座给他，自己又拉另一把椅子坐下。
　　“你这里出了点攻略问题......”略微看了看游戏说明，挑挑眉，林双的手指就开始淡定的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十二点整。
　　李周方憔悴着脸色把笔记本合上，表示战败放弃。游戏难度高出他的想象，久久攻略不下。他洗澡出来，看见林双和黄娅还坐在电脑前。在林双的带领下，黄娅的角色已经上升到很多级之后了。
　　“你们继续玩吧，我去看书。”李周方无奈的走进房间，拿出书本温习。但他这是在做非常错误的事情，几分钟后就注定了他今晚不能安心的呆着————
　　“这里这里！林双，快看这里！”
　　“咦？简介上没有说明这里会有这个人物出现啊？等等......啊！是赖斯佛特！”
　　“哈哈哈哈哈！白痴，他傻了吧？那里怪物超多的，不赶快跑还去围剿！”
　　“啊啊啊啊啊小心啊小心！”
　　黄娅的大嗓门具有让人疯狂的穿透力，就像把音响贴在耳边，震耳欲聋。李周方把门关上也毫无作用，用卫生纸揉团塞耳也不行，最后整个人躲进被窝里看书，依旧没有作用。他要疯了，关键是林双也不做点什么阻止，完全安静，看来是习惯了。
　　“黄娅林双！小声点啦，我要睡觉了！”他隔着门大喊。
　　“知道了！”黄娅也同样大喊着回应。
　　于是李周方安心的缩回被窝继续看书。但仅仅过了三分钟后，黄娅不可抗拒的欢呼声还是照样雷打般响起，还比之前更具有震撼力，简直要把房顶掀翻。李周方没有力气再做反抗了，一直呆滞的睁着眼。到了凌晨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声音才逐渐消失。但他们六点半就该起床准备上学了。
　　那一次月考是李周方人生中最惨败的，史上新低。当他顶着黑眼圈拿到成绩单时，林双毫无意外的又拿到第一的好成绩，而黄娅已经堕落了，成绩对她来说无所谓，还热切的对李周方微笑说，“诶，三姓你知道吗，前晚我和林双杀破超多的，刷新记录了，简直叫人兴奋的欢呼！”
　　看着黄娅当时喜悦激动的脸和林双那无动于衷的神情，李周方只想让自己化作灰烬。
　　—————所以！绝对绝对不可以让黄娅这个丫头在他高二的重要人生中留下遗憾，林双早就被她吃死，多说无用。为了自己的权益李周方还是要做点适当牺牲的。
　　黄娅先是一怔，而后嘿嘿笑了几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在宿舍藏了秘密？”她贼眉鼠眼的样子就像是在怀疑李周方宿舍里藏了A片。
　　“才不是！”李周方咬牙挠头，偷偷瞄向一边的林双。林双的反应最关键，只要他没意见，黄娅就不会有问题。
　　“你紧张什么，放心，我今晚去不了，我手受伤啦，不能打游戏了。”黄娅扬了扬缠着白纱布的右手，是她今天早上去医务室包扎的。
　　李周方听她这样说才注意到，一边惊喜的同时也有些尴尬，“......怎么回事？”
　　“抄百字经太快，肌肉扭伤。”黄娅冲他做出鬼脸，“羡慕我吧，我可以一个礼拜不用写作业了！”
　　“谁羡慕你......”
　　林双在一旁安静听着，垂着双眼没有说话。

　　早餐后三人在置物柜前分手。黄娅是体育课，而林双李周方是化学实验课。
　　“那我走啦，中午见。”黄娅从林双手里接过书包，朝两人挥手后就冲大门口跑去。同是一班的女生成双结对的从林双和李周方旁边经过都暗自低呼，然后又羞又喜的跑开。李周方微微怔了下，看向林双，“黄娅她......好像没有女性朋友？仔细看看，她平时除了和我们在一起外，都是一个人。”
　　林双看看李周方，转过身去打开自己的置物柜拿书本，声音平淡，“她最好的朋友在国外。”
　　李周方“噢”的一下点点头，“也对，她在这里怎么和那些女生交朋友啊......”
　　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睁大，用手肘撞林双，“喂喂喂......快看站在黄娅置物柜前的男生！”
　　林双顺着李周方说的看去，两个看起来校服不整，像不良学生的男生正站在黄娅置物柜前，窸窸窣窣的议论着什么，紧接着其中一个上前，将一封粉色书信塞进了黄娅半开的柜子里。
　　李周方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该死，这丫头走之前没有锁紧置物柜的门！
　　两个男生嘻嘻笑笑的站在原地继续聊天。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李周方扭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林双。想也知道刚刚那粉色信封是什么，大概是从很久以前开始的吧？总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小子们做这种事。
　　林双忽然动了动身，径直向那两个男生走去。李周方也赶紧尾随在后。两个毛头小子显然是没看到他，还在说笑。而同在周围的人全都默默的退散开，直到林双站在了他们面前，两个男生才反应过来，傻傻的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林双。
　　林双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冰冷气息。他冷眼相看两个毛小子，柔软额发下的阴柔俊逸的面孔像是结了一层薄冰。两个男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流氓似的先站出来，眯着眼打量林双。
　　“小弟看起来长的很帅嘛？怎么，看哥哥我干什么？”男生嘿嘿的笑，“因为我长的比你更帅？”说完他伸手去弹弹林双校服左胸口上别着的名牌。
　　林双视线随着男生的手游走，最后再回到他脸上。另外一个男生看着林双的名牌感觉不对，拉住流氓小子，小声的说，“等等，他是那个......”
　　下一刻两个人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林双从包里的文件夹抽出两张惩处表，轻轻拍在他们身上。而上面赫然盖着学生会的日期张印。
　　“校服不整，一支警告。”林双不动声色的说，眼里波澜不惊。他看了一眼已经呆住的流氓男生，“请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到学务处报告。”
　　两个男生脸上全是呆滞的表情，眼睁睁看着林双转身将黄娅柜子里他们刚放进去的粉色信封拿出来，然后掏出另一把钥匙牢牢的锁上门。
　　林双回头冷冷的扫他们一眼，顿时让两个男生无法说出话来。他的眼神里是不屑的嘲讽与冷漠，更多的则是让人心寒到底的凉意————如同带着彻骨寒蜷曲起来的毒蛇，竟然散发着诡异的锐利。
　　有着肃杀毒气般的眼神！
　　林双扭头离开，李周方瞄了两个男生一眼，也紧跟上离去。
　　“怎么办？”流氓男生皱眉看向同伴，“老大的计划这下吹了。”
　　“还能怎么办？你遇上那个林双还能做什么？”同伴哭丧着脸，“回去再说吧......”
　　两个人垂头丧气的趿拉着步子，消失在置物柜区前。

　　回到教室，林双将粉色信封丢给李周方，在座位上坐下，平静的翻开书，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混蛋，我又不是垃圾桶！”李周方接过信封撇嘴碎念。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封情书了，从黄娅国中开始就没变过，次数每日剧增。但没有一封到过黄娅手里。因为在那之前，林双都全数拦截了下来，但他从来不看，都给感兴趣的李周方解决。
　　李周方在初期的确是非常感兴趣的，以情书里男生们各种青涩文笔为笑料，虽然有些可恶，但他也不外扬，看完就撕毁。而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积蓄一堆丢进回收箱内。这次也不例外，李周方将情书放进包里，打算回家丢进小区内的回收箱里。
　　“林双，我们今天放学一起去音乐教室练合奏吧？”一个女生忽然扑在林双面前的课桌上，声音甜的发腻，“你已经很久没来了呢，我们乐队都说好怀念你的小提琴！”
　　李周方连头也没抬的知道是谁来了，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林双很忙？乐队没有比赛，他是不会去的。”
　　“李周方，关你什么事？”说话的女生正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堂艾。是一个留着妹妹头，长相狐媚的一个同班少女。她本人没有如自己名字那样温婉，是出了名的快嘴，也是学校乐队的小提琴手，和演奏小提琴的林双是搭档。
　　李周方素来看不惯堂艾这个女生，几次看见她在背地里议论黄娅，所以平日在同一个班里连话也不想和她说。但堂艾喜欢林双出了名，几乎每天都会在林双周围游荡，有着不追到林双死不罢休的气势。不过这让李周方的视线受到了污染，他表示不会单纯围观。
　　“我没有比赛是不会去的。”林双说着，目不离书。
　　堂艾失落又不快的嘟嘟嘴，瞪了李周方一眼，转身离开。
　　林双视线没有再落在书上。他扭头看向窗外的操场，看见黄娅穿着运动服正在慢跑。阳光璀璨，将黄娅笼罩在其中，散发出令人晕眩的暖暖光彩。
　　如同白天里的星星，有着让人不能直视的美丽光芒。
　　他在这一瞬间有短暂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