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C：未完的传说》Xerxes

71、黄昏的落雪

　　一道流星划过夜空，留下长长的，银白的弧线……

　　一滴泪水从青慈的眼角滑落，闪耀着幽蓝的光芒，他躺在冰封的伊斯塔河上，面前的流星在泪光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闪烁着，光与影的回忆，交织成内心里终生无法被填补的残缺。

　　摸摸脸，一手冰冷的泪。那幽蓝的光，是身体深处的血，当我这样无缘无故的哭泣的时候，我知道，迪雅雷恩，你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永生的岁月里，忍受着被撕裂的痛楚，却无法遗忘也无法回到从前，这就是最残酷的禁锢了吧。

　　无数往事在青慈眼前飞快的闪过，生命浮光掠影，记住的只是片段。迪雅雷恩微笑的样子，星空下清澈的眼睛，还有她忧悒的眼神，抱着女儿时温柔的笑容，当他伸开双臂时，拥抱的也许只是虚空。

　　但是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至少在临别的时候，她说她是快乐的，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是快乐的。

　　即使曾经，几乎拥有最接近完美的幸福，却还是失去了，也许这原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是我任性要你到我身边来的，不是吗？那时候的我，狂妄以为会给你幸福，也许只是因为年少。

　　我变了，在你走后我才真正明白了很多事。

　　迪雅雷恩，你不会明白你对于我的意义，也许水妖精的时光是无限的，但是惟有和你在一起的七年对我来说才具有意义，它停在时间的那一点，闪耀着一段光芒，我无法接近也不能触摸，却站在离它最近的地方，凝视着时间的流逝与毁灭，永不会停止的追忆与怀念。

　　在莫伦迪的永恒背后，我们是不是还可以相逢，在白色花园的光之殿上？

　　……

　　第二天早上，覆盖着白色百合的黑色棺木被抬进斯拉图堡，埃兰诺森抱起公主，把她轻轻放进去，他站在那里，最后一次凝视着她的脸，好象睡着了般的沉静安宁呢，他想，她珊瑚般晶莹的唇角，还有温柔笑意，怎么看都不是已经失去生命的人啊。

　　妹妹怎么会死呢……她还要一直陪着我……他恍惚的伸出手，好象看见迪雅雷恩的微笑，即将触到妹妹的时候，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

　　迪雅雷恩！他惊惶的大叫，四处寻找妹妹的身影。

　　好象听见她的哭泣，水一般无限蔓延着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影象。他看到小时侯在玩捉谜藏的时候，妹妹失踪了，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助的站在黑暗里听着她的哭泣却怎么也看不到她。小时侯的恐惧又一次充满他的心，他看到自己内心的阴影，原来一直都是这样惧怕会有一天失去她，过去，现在，一直都是。

　　他睁开眼睛，泪水狂涌而出，一滴滴落在妹妹的脸上，他别过脸，不想再看，撒曼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在这一刻，他们只是两个失去了至爱，无所适从的男人，所有的敌意在死亡和深爱的面前都暂时不复存在。

　　葬礼非常简单。

　　阴沉的午后，云很低，天空是完全没有生气的灰色，遮住了太阳，空气里凝滞着某种压抑的气氛，已经是冬天，墓地上冰冷的风吹动撒曼柔亮的短发，他看着迪雅雷恩的棺木被放进王室墓地里属于她的位置，转过身，埃兰诺森已经走远，只看到他的背影，他不想面对的，是永生的离别吗？

　　一片雪花飘过撒曼眼前，他扬起脸，冰冷的雪扑面而来，以一种决然的姿势投身于坚硬的大地，即使被撞的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吗？撒曼微笑着闭上眼睛，眼角的泪光隐隐闪烁着，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只有他一个人，对于撒曼来说，第一次感到刻骨的孤独和绝望。

　　当天晚上，撒曼离开了布洛尼林，回到了阿维诺。

　　“什么？”埃兰诺森努力坐起来：“竟然就这样让他走掉了！”

　　“……”

　　他的脸在阴影里充满恨意：“为什么不杀掉他？”

　　瑟奥佩站在他面前，幽蓝的眼睛深深望着高烧中的埃兰诺森，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忽然满溢，他摇摇头，轻轻说：“埃兰诺森，不要再争了，你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与命运作战的人是注定会输掉全部的！！”

　　埃兰诺森看着他，清澈的紫色眸子里滑出一行泪来，他重重的靠在床上，失神的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所有的挣扎和努力在这刻被全部放弃，这一生的得与失，爱与恨，直到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对手，爱人，唯一留下的鉴证是整个莫洛汗的疆土，他终于实现了小时候对舅舅的承诺，可是，他问自己，究竟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而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

　　还是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

　　漫天大雪中，行人来去匆匆，一个黑发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的坐在墙角，呆呆的凝视着行人的脚步，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可怜的孤儿，他只好抱紧肩膀，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努力用睡眠来遗忘暂时的痛苦，可是冰冷的空气和抽紧的胃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一只手温柔的搭在他的额头，好象死去的妈妈，是幻觉吗？他睁开眼睛，面前是兜帽下女子慈悲的容颜，陌生人温情的微笑，他不出声的望着她紫色的眼睛。

　　“你发烧了，没有家吗？”

　　“家？”他喃喃的重复，陌生的字眼。

　　“可怜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帕帕亚。”

　　女子牵起孩子的手，微笑着注视着他：“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帕帕亚点点头，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孩子所具有的可爱笑容。

　　“你是谁？”他仰起小脸问她。

　　“我？”女子沉思了一下：“我叫贝拉玛。”

　　“哦，贝拉玛”帕帕亚重复到，攥紧女子修长柔软的手指，冷风夹杂着雪花吹在脸上，却觉得很温暖呢，他看到兜帽里露出女子的白发，他抱住她的手臂：“你年纪很大了吗？我以后叫你奶奶吧？我的爸爸妈妈全部都死掉了。”

　　“奶奶？”女子喃喃的重复，又微笑：“是啊，叫我奶奶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布洛尼林傍晚的长街上，风更加凌厉，雪飘的有些安静，也许冬天，最冷的冬天，已经到了那临界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