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相逢》马达加斯加的旋转木马

6、第六章

　　赵嘉凯坐在对面，倒没了吃饭的心思，看着低头边剥着虾边摇头的宋拂晓，倒是旁人不可比的可爱，那光，那人，那动作，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指引下，夸张成致命的诱惑，竟也觉得，这个世界，住一个她，住一个他，也就足足够数了。

　　他夹过醋碟里她剥好的虾，倒是应着景，成了超越味觉的美味，飘飘然的幸福感，一层层剥去了他精心的伪装，大概，有多久，没觉得这样幸福过了。

　　很久吧！久得好像之前无数的时光里从未出现过般陌生。

　　这一顿吃了还没过半，赵嘉凯就吵囔着吃饱了，宋拂晓丢下手里剥虾的活计，摘去了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正庆幸可以终于逃离魔窟了，结果赵嘉凯愣是没，“宋拂晓，剩了好多，好浪费呀！”

　　宋拂晓听罢他那样说，倒很少见，竟也知道粮食的可贵来，对于这种大少年式的消费观，难得有了思想上的觉悟，“不过吃不完当初就不该点那么多。”宋拂晓嗤之以鼻地想。

　　她自是认同赵嘉凯的感慨，对上那价格，更是生出些许莫名的愤慨来，但这隐隐“仇富”的苗头较之于她迫切想离开的心，自然败下阵来，给出了虚假的安慰，“也还好吧！”

　　“你反正有钱”之类的话，还好及时刹住了，没能脱口而出。

　　赵嘉凯听得她这样回应，不甚满意，往后面的皮制沙发靠背上一倚，对于宋拂晓这种脑子钝化的对手来说，有时候还是单刀直入比较好，于是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口气说，“宋拂晓，你负责把他们消灭光吧！”

　　他倒说得理所当然，宋拂晓念着没付出金钱的前提下，自然不会平白受了这恩惠，再说，虽然赵嘉凯大部分的菜式一口都没动，倒也不能完全否认宋拂晓负责消灭的是赵嘉凯的剩食，而且赵嘉凯突然变得如此好心，心里倒也拉响了警觉的报告。

　　这样综合考虑下来，自是委婉地推了这好心，说，“赵嘉凯，谢谢你了，我有吃晚饭呀，现在还撑着呢！”

　　“哎，宋拂晓，我可是好心噢，再说，你晚上就喝那点粥，怎么会撑，你胃口有那么小吗？”赵嘉凯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说漏嘴了，宋拂晓自然也不傻，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免有些激动地说，“赵嘉凯，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就喝了点粥？”

　　他在心里暗骂了声自己嘴快，倒也还要想着法子圆场，也不能输了阵势，心虚地昂着头回击她说，“宋拂晓，你干嘛这么激动，晚上喝粥很奇怪吗？”

　　赵嘉凯刚为自己辩解完，张基淮端着托盘走进，“怎么，小两口吵架？”满是揶揄看好戏的口吻，引得对仗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解释，“谁和他小两口？”“谁和她是两口子？”

　　这样一致的举动更是逗乐了张基淮，止不住笑地将饮料分别放在赵嘉凯和宋拂晓的面前说，“喏，本店免费赠送的，一杯巧克力奶茶，一杯布丁奶茶，慢慢享用喽！”

　　张基淮这番话说完，拍了拍赵嘉凯的肩膀，很是暧昧地逃离了现场，只剩下了四目相对完全无法将刚才的对阵继续下去的宋拂晓和赵嘉凯。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大概也是察觉气氛诡异，更是不自然起来，好像那些掩藏的小心思被一一抓住来，游街示众，任人指点。

　　宋拂晓心里想了想，赵嘉凯的解释倒也说得通，自己反而是反应过激，一个人郁闷地只管喝完了眼前这杯免费赠送的布丁奶茶。

　　她刚放下杯子，赵嘉凯就将眼前的奶茶挪到宋拂晓面前，说，“喏，给你喝了吧，反正是免费的，不用付钱。”

　　他这口气虽说不大友善，宋拂晓倒没了争辩地立场，也知道他是不喜甜食，又想起自己先前的反应，倒是像无理取闹，原先心理那种被跟踪的想法，冷静下来想想异常诡异和不靠谱，正巧一杯奶茶进了肚子，竟觉得更饿起来，心虚地喝完了布丁奶茶，就顺势接了他的好心，喝完了赵嘉凯的那杯巧克力奶茶，这两杯一入肚，自是稍稍缓了饥饿。

　　没多久，两个人就相继出了基淮的店门，彼此都没了开口的勇气，宋拂晓走在前头，满心的烦恼，倒不知源头在哪里，只知道不住的烦恼，梗得慌。

　　赵嘉凯在后头，和张基淮说了几句话才走出来，见着在外头搓着双手的宋拂晓，把外套脱下来，走过去披到她身上。

　　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未果，只好乖乖地受了这好意，但觉得别扭，连着刚才那烦恼，心莫名地慌张起来，真像是捧了个不属于自己的物件，又怕摔碎了，又舍不得还。

　　胡沁眉在摊子后面见着走近披着赵嘉凯外套的宋拂晓，不觉得欣慰地笑开了，宋文斌在旁边，转头见她这一笑，失了神，楞了一会儿，才问她，“我说，你这是笑什么呢？”

　　胡沁眉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宋文斌见她这样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一抬头，见着并行走回的宋拂晓和赵嘉凯，自然也见着宋拂晓身上披着赵嘉凯的那件外套，见着赵嘉凯被冻得直吸鼻子。

　　宋文斌忙走至前来，边拉着赵嘉凯往里头走，边摆着手让胡沁眉倒水。

　　宋拂晓跟在后头，到了摊子后面，将外套脱下，递给赵嘉凯，哪知道他居然硬撑着颤着音逞强说，“我不冷。”

　　宋拂晓倒觉得他可爱起来，这想法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完全莫名其妙，她晃了晃脑袋，坚持将外套递给赵嘉凯说，“喂，赵嘉凯，到时候感冒了，别怪我呀！”

　　赵嘉凯像是扮演失败的英雄，反过来被照顾，不情不愿地接过外套，在大人们面前，倒不好失了风度，逞口舌之快。

　　胡沁眉察觉出气氛不对劲，打圆场说，“大少年你快穿上吧！这天可冷着呢！我们家拂晓呀，净知道瞎说不吉利的话，你也别心里去”她说完，推搡了宋拂晓几下，朝着皱了皱头，暗示宋拂晓的态度急需端正。

　　宋拂晓站在一旁，感觉自己是越说越错，越做越错，只好不出声，闷头喝着宋文斌递来的热茶。

　　然而心思越想集中，越飘忽起来，那指间还留着外套面料的滑柔，那鼻间还缭绕着外套上好闻的味道，应着那漫着烟气的夜晚，漫着那她最爱煎饼的味道，倒也觉得不真实地幸福起来。

　　赵嘉凯接过外套，放下胡沁眉递来的热茶，慢悠悠套在了身上，这一冻，虽说表面硬撑着没大碍，但终究是受了寒，那件单薄的黑衬衫自是无法将他成功隔开那愈加浓重的寒意。

　　好在一杯茶暖身之后倒也稍稍缓过来，宋拂晓就坐在他的旁边，捧着杯子闷声喝着茶，胡沁眉推搡了她几下，仍旧无动于衷，大概是刚才一通牵连，赌了气，胡沁眉怒其不争地跑到了前头，帮衬着生意。

　　煎饼摊子只是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空间紧得很，和着前头的热气，自是留住些温度，只有两个人处着，不免有些尴尬，宋拂晓尽力闷着头不去看他，赵嘉凯自是同样的举动，这样沉默的对阵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宋拂晓败下阵来。

　　凑到前头缠着宋文斌做了个杂粮煎饼，宋文斌自是不会拒绝她，趁着闲工夫，不消多久，三下五除二做了个递给她，因着赵嘉凯在，旁边的胡沁眉倒也不好说教她保持身材之类的话。

　　宋拂晓心满意足地拿着冒着热气的煎饼走到后头，假装没看到赵嘉凯瞪得溜圆的威迫，坐在小板凳上故意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那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煎饼早就馋了赵嘉凯，他本就在“基淮”没吃饱，这一诱惑，肚子早就缴械投降，不争气的咕噜叫，好在声音不大，也没出丑。

　　胡沁眉回过头来看着吃得香喷喷的宋拂晓将赵嘉凯搁置在了一旁，不免走到后头来，但又犹豫着是平常人家的粗食，但有些拿不出手的窘迫，旁边的宋拂晓完全没有某种觉悟，不多久就将煎饼喜滋滋消灭了大半。

　　胡沁眉迟疑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对着赵嘉凯，说，“大少年，要不，我也让拂晓她爸给你做个，味道倒是不错的。”

　　宋拂晓嘴里的煎饼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妄想扳下一回，就对着胡沁眉说，“妈，这种东西，赵嘉凯是不吃的。”

　　哪知赵嘉凯再次完全没有配合她，朝着胡沁眉和宋文斌礼貌地说了句，“嗯，那麻烦叔叔了。”

　　宋文斌在前头转过身来，说，“不麻烦不麻烦。”

　　待到胡沁眉一转身，赵嘉凯便使了个得意的眼神，看得宋拂晓牙牙痒，胃口没了大半，低着头不住深呼吸，催眠自己要淡定。

　　不多久，胡沁眉将煎饼递过来，赵嘉凯不仅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并且凭着句，“胡阿姨，以后叫我嘉凯就行了”更是赢得了胡沁眉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