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觉一庭香》曲璃

5、五、

　　诗曰：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踏莎行》
　　哪吒吃完饭早早去了校场，公孙述吃东西很慢，饭堂里最后只剩了他自己一个人，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着清粥，厨娘在一旁看着心里默默的纠结要不要赶人，在她行动的前一秒，公孙述放下碗，冲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从进饭堂，敕阎就一直没说话，从饭堂出来，公孙述觉得头发突然被扯掉了好几根，敕阎叼着他阵亡的头发，冷艳高贵的抖了抖翅膀飞走了，连句话都没留，公孙述绞尽脑汁的想究竟哪里惹到敕阎大爷了，在原地呆了半天，摸了摸鼻子，回房去了，公孙述出来的时候没考虑到会在这里长住，所以没带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回去翻了翻除了白玉扇和伏羲琴还真是身无长物，不过他是个性子慢的，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杯就是一上午。
　　敕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在床上睡觉的茂，以及看着被子发呆的公孙述。
　　清清嗓子，敕阎开口了“阿述，我们去街市上看看吧，别呆在这里了。”敕阎看着公孙述自从到了这里就开始魂游天外的样子，莫名的烦躁。
　　“好”。公孙述听到有人和他说话，回过神浅浅的笑了笑“阎，你出来带银子了么？”自家师父给他的银子，在他凑热闹没凑成时全都给了樊璃丹去买药了，之后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也就没再开口要过，现在倒是突然想起来些事情。
　　“嗯，有，我们走吧”敕阎从那个神神秘秘的包裹里叼出来点碎银子放在公孙述面前，一人一鸟和门卫打了招呼就去街上了。
　　西岐和朝歌不同，虽是没有那么繁华但是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出来买些小饰物，家产的果蔬的也不少，但是公孙述和敕阎是午间出来的，顶着大太阳，许多摆摊的都卷了自家铺盖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避暑去了。
　　公孙述一路走一路看，找到了一家成衣铺子，掌柜托着下巴在柜台上打盹，有客人进来也没有发觉，一旁的放桌上罗列着各式的布料，白色绸面的，紫色茄花的，蓝色云纹的，公孙述抬手翻了翻，叫了声“掌柜的“。掌柜被这么一叫惊了一下，下巴磕在柜台上疼的哎哟一声，转眼又看到有客人来了摆出一副笑脸，”客观看看，这都是新近的布匹啊，都是上好的，来您摸摸，看上哪个了？价钱好商量……“
　　“有没有红色的。”公孙述想了想开口问道，这面放着的布料颜色种类倒是齐全，唯独没有红色的。
　　敕阎听到他这么问，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掌柜的也很惊愕来人竟然要红色的布料，不过上门的生意哪有推的，讪讪的笑了笑，搓着手道“您看，这也不嫁娶的，哪有人平时穿着大红色，不过，我这倒是真有一匹，不过，这价钱……”
　　“好说。”公孙述盘算着敕阎给他的银子怎么也都够了。
　　掌柜一听倒是乐呵呵的去拿布料了，看见刚好从外面走进来的伙计吩咐他给公孙述去量身，公孙述见那伙计拿了尺冲他过来，自觉的张开手臂，量完后便去一旁坐着等，店里的裁缝倒也是快，等了一个时辰掌柜就拿着一身红衣出来了，接了衣裳付了钱，身上的钱也所剩无几了，便和敕阎原路返回。
　　正要推门进去的，正看到哪吒走向他隔壁的房间，公孙述看着哪吒鼻尖上薄薄的汗珠开口叫了句人“哪吒。”
　　“小爷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那么熟了”。哪吒听到公孙述直接叫自己名字，说出来的话，含枪带刺的。
　　“哦，李将军”。公孙述改口，看这没什么好脸色的哪吒摸了摸鼻子，推门进屋了。
　　哪吒本是在校场输给了放狗咬人的杨戬，心情自是不好，此时看见公孙述回来故意挑几句刺，公孙述却是个好脾性的，此时哪吒听见他乖乖的叫自己李将军，那种陌生的语气反倒让他不自在了，站着门口看公孙述推门进屋了，勾了唇角不屑的小小也回房换衣服去了，故意让关门声很重。
　　公孙述回了房间就换上了新买的红色的衣裳，掐了个仙诀变出一个铜镜，仔细照了照拉了拉袖口的褶皱，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依旧是平平凡凡的脸，一身红衣，说不出的怪异感，却觉得心里莫名的安稳了许多，自从阿丹走后，自己一直都是穿红色吧，就好像是安慰自己那人还在一样……
　　“好看么？”敕阎看着公孙述满意的抱着镜子照来照去，凉凉的问，公孙述穿白色是怎么看怎么儒雅，虽是本身外貌不惹眼，但是一身若温润清风的气度也增色了不少，此时穿红色，敕阎觉得不忍心看下去了，默默的想要不要威逼着公孙述把这身行头换下去。
　　“好看~”公孙述没自觉的应道，甩了甩衣袖，把伏羲琴抱起来，席地而坐琴放在膝上，手指勾，抹，挑，悠悠扬扬的曲调却带着凄凄切切之色，他弹得是《汉宫秋月》，敕阎看着公孙述一脸认真，不再言语，去茂身边趴着细细的听去了。
　　哪吒换了衣服正在屋里擦拭手中的火尖枪，忽然听见有人在弹琴，相府中女子极少，除了几个厨娘侍女再就是樊璃丹了，也未曾见过樊璃丹抚琴，男子除了他们这些要去战场上杀敌的，没有哪个能这般文人做派，愣了愣放下枪听了一会，声音好像是隔壁发出来了。
　　到了公孙述门前，哪吒轻声推开门，就看到公孙述逆着光，一身红衣，膝上放着琴，很是专注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你倒是很有心情嘛”。哪吒看着公孙述平平凡凡的脸和身上的红衣挑了挑眉，除了成亲以外他还没见过哪个人平时穿着一身红惹人注目，还偏偏是个长得没那么娇艳的，忍不住出口讽刺。
　　“李将军？”公孙述的手顿了顿，看着门前抱胸的少年开了口“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扰到了李将军。”无论怎样先开口道个歉总是没错了，公孙述语气那是一个诚恳。
　　哪吒没想到公孙述开口便道歉，愣了会，问道“你怎么穿红色？”
　　“不好看么？”
　　“嗯！”
　　听到肯定回答，公孙述苦涩的笑了下，其实蓝鹤也给过同样的回答，就算是他原来那张清秀的脸都不适合穿红色，更何况是现在，不过还真是……就想一意孤行下去。
　　“李将军……若是你喜欢的人不在了，你会按照那人的习惯继续生活下去么？”公孙述等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问了什么，有些错愕，不过看到哪吒戏谑的颜色，知道后悔已经晚了，哪吒已经听进去他问了什么。“我有感而发……随便说说，你别介意”干巴巴的解释，心里默默的流泪啊……
　　“有感而发么？我又没喜欢过谁，上哪知道去”。看着公孙述一脸后悔的表情，接着打击他道“不过你品味也真差，你喜欢的人喜欢穿红衣裳吧。”勾了嘴角凉凉的笑。
　　公孙述一愣，不自觉的开口“他穿着红衣是世间最美的人了。”说完面色红了红。
　　“好吧，不过现在是作战时期，别那么多儿女情长来的好”哪吒皱了皱眉，认识公孙述世间不长，他那种对人疏离冷清的样子就已经了解了，现在竟然谈起别人口气热切。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不知怎么看着哪吒与那人相像潋滟的眼波，竟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如今被这么说公孙述脸色白了白，抱了琴起身，不再看哪吒一眼。
　　哪吒眼尖看了公孙述的反应，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些，又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杜丹”
　　倒是一直在床上假寐的敕阎听见这个名字眼皮抬了抬，这便是公孙述梦话里也念及的那个人么，阿丹？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默默的在心中记下这个名字，敕阎无言的看着公孙述和哪吒。
　　“哦”哪吒随口应了声“明天朝歌和西岐就要开战了，你不去战场么？”
　　“我不喜欢见血腥”。公孙述抱紧了手里的琴，此生再不想造下杀孽，想想自己还算是个会法术的，住在这里不出力也不好，犹豫的开口“我会些医术，也可以帮得上忙的”。
　　哪吒看他犹豫的模样反而笑了，眸光潋滟“好，我帮你和师叔说，不用那么拘谨，你不是说自己是好人嘛~”
　　“……”还真是口上不饶人啊
　　“没什么事用过晚膳就早些睡吧，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问我就好了，毕竟，你是师叔托付给我的”说完也不等公孙述回答，哪吒转身回房去了。
　　晚膳倒是丰盛了许多，公孙述吃着白米饭一脸餍足，也不理会周围人投来的惊异的眼光，相府里大多数人都是玉虚门下，穿的都是水合色的道服，反倒是他一身艳红怎么看怎么怪异，哪吒见到公孙述只看了一眼就去吃饭了，别人见哪吒这样也就没有好奇问公孙述，公孙述反倒是乐得如此。
　　用了饭，回房发了一会呆，就去睡觉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后院柴房截货时……敕阎突然睁开眼，黑色的瞳仁里带着一抹奇异的金色的光辉，看了看熟睡的公孙述，抖了抖翅膀飞了出去，在敕阎走后，茂张开眼睛看着敕阎飞走的方向愣了半天，嘀咕了句“还真是上心啊，大半夜的不睡觉……“。站起来抖抖毛，又把身子盘起来靠着公孙述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