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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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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眠,三个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不是说叫这名字的人有多厉害,事实上,很多同时代的英雄豪杰都不认识他本尊。赵无眠之所以出名,不是作为一个人,而是一种药。
绝命奇毒赵无眠,毒性霸道而炽烈,沾衣而发,天下无解。
而且,据说那种药的味道,像蜜一样甘甜。
长安,红衣坊。
顶楼天字号的客房里一片静谧,熏香袅袅如梦如幻,层层叠叠的纱幔与珠帘深处,安置着一张极尽奢华的雕花木床。
“小冬,客人来了么?”
“回公子,熊镖头从开店就在等了。”
“……请进来吧。”
“是。”
屋门轻启,一人屏息而入。
香是上好的西域迷香,桌椅是南城“金斧头”的倾力之作,均是散千金耗十年而求不得的绝品。浓烈的大红锦缎高高地从房梁上垂挂下来,映衬着屋里的每一样摆设,如巨大的蛛网一样,网罗着来者的心。
不过死物再精,终究是凡品,只有里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天赐之身。
他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夜,有多少人百般争抢。真金白银,到此都如粪土一般。
他撩开了最后一层纱帐,只见华美的大床上空空如也。
人呢?
“熊镖头久等了。”声音从后方传来,冷漠恭敬。
立在床前的人一愣,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帐幔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人一袭松垮的黑袍,朱红的滚边用金线绣满了繁密的云朵。交叉的衣襟暴露出大片胸膛,皮肤并不顶白,能看出是半年内才仔细养成这个颜色的。霸道的气息已被尽数敛去,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些许凌厉,但对于熊镖头这样的武者来说,一如耳畔雷鸣。
不寐。
红衣坊风头最劲的头牌,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传言中的那份震撼。
不寐上前一步,抓过熊镖头的衣襟,两手用力一扯。衣衫撕裂,一道金光徒然荡起。不寐扔掉手中的残布,把手指插到头顶的发丝中一梳而下,将里面繁杂的饰物悉数剥落。
不寐很高,甚至比熊镖头还要高,他钳着对方的肩膀把人粗暴地摔在床上,一脚狠狠地踏上去。仰面倒在床上的壮汉只觉胸中的气血一阵翻腾,险些破口而出。
一条细细的金链从不寐举起的腕骨上垂落而下,摇摇晃晃,然后隐没在另一边宽大的衣袖中。熊镖头瞳光一紧,抬眼看到床沿上方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金钩,刚好够把金链扣紧锁死。
这是一匹被禁锢的野马,他美丽妖娆,心高气傲,却可以为你所驱,任你踏骑。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蠢蠢动心?
熊镖头的眼中瞬间升腾起两团炽热的火焰。
“不寐手脚没个轻重,妄请熊镖头海涵。”客气的言语,高高在上的口吻,这野驹,仍是没有驯良呢。
熊镖头大喝一声,翻身将人压下。
一个时辰过后,天字号的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不寐身披黑袍,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小冬连忙上前,将人往浴室的方向扶去。
“这是第几位了?”。
“回公子,第四百七十位。”
“四百七十啊……”不寐躺进水池里,任小冬为他洗去一身痕迹。闭上眼,恍惚中,那人的声音传来,犹如魔音绕耳。
“想要我?”凤眼一挑,极尽风流。
“没经验吧?我可不接待雏儿。”清茶饮下,喉结滚动的节奏如重鼓敲击在心,声声嘶鸣。
“我是个商人,最讲求公平,若你真的如此渴求,便证明给我看!”
“……这是日月金纹锁,后悔已经晚了,就算是你,也绝对无法挣断。”那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看,眼中的笑意与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我把你捧成长安第一红人如何?买你的人越多,你的目标不就越近么。我这可是帮你……”
半年了,儿郎不再,红衣坊多了一位名震四方的美人。在上半夜征服这个人,一时间成了最惹人吹嘘的谈资。
不寐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隐隐有疤痕藏在暗处。多久没练功了……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子。他轻叹一声,攀上水池边缘的石头,石头并没有因为热水的浸泡而变得温暖,如突其来的冰凉使他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下半夜是哪位客人?”
小冬用力把他拉上来,执了白布把水擦干。“下半夜是李二公子和韩四公子……”
“两人么,知道了。”
“好像还有……梁小公子。”小冬为他擦水的动作有些迟疑,这么下去,不寐哥儿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哪怕他曾经是……
“不用担心。”不寐转头拍了拍小冬的脑袋,他的笑容很温柔,与方才判若两人。“一切照旧,辛苦你了。”
不寐赤脚走过回廊,留下一串逐渐风干的足印。他呼吸着长安夜里浓厚的空气,莺歌燕语,香气扑鼻。
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他扫了一眼屋内摆设,比顶楼的天字号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只能算得上舒适。
一、二、三。
果然。
“三位大人,人海茫茫,相聚即是缘分。在下的状况三位应该已经了解了,不寐还算结实,烦请尽欢。”说罢往床上一躺,丝衣滑落,内里空无一物。
身体挨上薄被的短小瞬间,他像往常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把脑袋放空,只当自己是个进驻人间的玩偶,不悲不喜,不苦不痛。一切的情感和记忆飞速远去,他是如此迅速地进入状态,看上去就像突然被抽走灵魂一般。
不寐,不寐,从挂牌的那一天起,这个人就没在黑夜里睡过觉。
上半夜万金难求,下半夜价同猪狗。天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接客的人,上半夜与其争斗,被反压的人不在少数。红衣坊一早贴出了警告,挑战的人却是有增无减。
很多在上半夜败北的人都会在他疲惫的下半夜找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
细碎的呻吟声从门缝里传出,那是极端压抑和痛苦的声音,一声声,直到天明。
小冬躲在门外,捂着耳朵不去听屋内的声音。不寐公子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受如此苛待?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东家有一颗这么狠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