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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剑光寒十六州 ...

  •   亥时,终南山不远处的无名小镇

      漆黑的夜幕里,天上飘下蒙蒙细雨,雨不大,但是很密集,琉西没有伞,脸上和身上很快全湿了,衣服水淋淋的贴在身上,即使是盛夏也很难受。
      夜深路泥,马蹄不停的打滑,这条山谷中的小路上,一边是一条深深的水沟,一边是嶙峋的山石。叹了口气,翻身下马,这样下去非得人马一起掉到水沟里。
      此刻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个遥远的时代。
      没有路灯,高速公路,马蹄下一道泥泞不堪的小路,极其可疑,不知道会把他带哪里去。
      以前经常晚上一个人开车走山路,对比此刻忧心忡忡,连晚上去那睡都不知道,荒山野岭,连小说里最常见的破庙都没有一个,难道要他睡在泥里。
      又走了一段路,雨幕中隐隐出现一小片光芒,琉西欣喜若狂,加紧走了两步,不想一脚踩在了水坑里,靴子里立刻进了水。他心里忽然恼火起来,如果他没去海边,就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来这里,古代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为了鼓励自己,他望着那片灯火,在心里说,马上就到了,到了后洗个热水澡就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那片灯光前,琉西发现那竟是一栋雕梁画栋,极为精美的房子,大门旁的石柱上面挑着一串灯笼,上面写的字琉西并不认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里他是文盲!
      里面好几间屋子都亮着灯,无法抗拒这种温暖,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院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雨点静静地落在芭蕉上,发出淅沥的声音。
      想了想,把马拴在门口,向里面问道,有人么?
      过了半晌,没人回答,便又向里几步走上长廊,长廊的尽头一扇虚掩的门,隐隐透出灯光来。
      沿着长廊走下去,推开了门,里面是一件华丽温暖的房间。琉西心道,我进去先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人招呼再登记住店。
      这样想着走了进去,看到房间中央放着一个木桶,桶中飘起袅袅的热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过头,见到一个锦衣玉带,气度隽永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位应该就是这间店的经理了,于是对他说,您好,我想住店。
      徐志云吃了一惊,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细细打量了一下,只觉得在灯下看他虽然满身滴水,狼狈不堪,脸上的轮廓却极为细致,在灯下像细瓷一样泛着晶莹的光芒,一对凤目神采飞扬,五官极为秀丽,当下心生好感,和颜悦色道,公子只怕走错了,这里是驿馆,不是客栈。
      琉西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那先生是否知道那里有住宿的地方?
      徐志云觉得这少年说话好生奇怪,自己并非老师,为何叫自己“先生”?
      他想了一下后说,最近的客栈在三十里地之外,如果公子不嫌弃,今晚可以暂住在本官的房间里,不过驿馆今晚入住了外国使节,按常规不得有人打扰。请公子及早休息,明晨一早就上路吧。
      琉西道谢之后,徐志云指着房间中央的木桶说,这是仆人准备的洗澡水,我还没用,公子请用。
      琉西等他出去之后,关上门,脱掉衣服进桶,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当热水漫过下巴。还是舒服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轻松。
      就在这时,徐志云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道,我给公子送一套新衣服。
      琉西转过头微微一笑道,多谢!
      洗完澡,和衣躺在床上,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让这个盛夏的夜晚显得更加安静。
      他翻个身,心想,既然来了,就顺其自然,这里没人认识他,就像是出国了,人生的一切都重新开始一般。想到这,闭上眼睛,渐渐地进入睡眠。

      七月初七 (第二天),西夏国都大元,追离宫
      正是黄昏时分,赫连英负手立在荷花池边,不远处夕阳西下,倦鸟归巢。远处淡青色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婆娑树影中,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望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昔日的西域第一美少年如今已是两鬓苍苍,不经风霜的老人了。
      回想自己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心爱的女人死了,儿子也死了,留下的,只有万顷黄沙下掩埋的累累白骨,来证明自己曾有过的功绩。
      一将功成,万古流芳。
      除了,他不是将领,是帝王。
      一生之中他唯一敬佩的人就是千年前作古的朱雀帝离徵。
      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红颜本应多情,却担负起国仇家恨,一生都在沙场征战。
      他常幻想,如果自己能生在那个时代,也许会有机会和离徵成为对手吧。
      纵然战死,也好过老死在对往昔辉煌岁月的追忆之中。

      正在此时,一个侍卫走上前来单膝跪地道,君上,大将军殿外求见。
      赫连英没有回头,淡淡的道,让他来这里见朕吧。
      这个男人究竟要一直伪装到何时?他的狼子野心已经路人皆知,还要继续在我这个孤独老人面前做出一副忠臣良将的样子干什么?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英雄暮年的悲凉,如果是在十年前,谁又敢小看他赫连英?!

      片刻之后,唐君皇从小径上走来,人品秀雅,风神隽永,却隐隐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他走到赫连英面前,单膝跪下朗声道,臣平南大将军安国公唐君皇,拜见君上。
      赫连英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冷笑,道,我早已准你见我不跪,你何必这样?
      唐君皇心里暗暗一惊,他绝顶聪明,怎会不知道赫连英对他已经不再信任,然而他战功赫赫,拥兵自重,太子又在五年前战死,皇室凋零,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里,赫连英别无选择,只能重用他。
      平心而论,唐君皇并无反心,只是性格也有些飞扬跋扈,而且与赫连英有许多意见不能统一,所以私下行动,独断专行,时常对自己所做之事有所隐瞒罢了。
      唐君皇敛心静气,恭敬的回答道,臣怎能无视君臣之礼,惹人非议?
      赫连英冷笑了一声,这声笑听在唐君皇耳里。格外讽刺。
      许久之后,赫连英才不耐烦的道,平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唐君皇心里一痛,想起多年前那个戎装少年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着豪气干云的说道,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异姓兄弟,叫我大哥,别再叫我太子了!
      幼小的他眼中充满崇拜,怎会想到这样风姿绝世的少年也有垂垂老矣的一天,也会变得刻薄坚忍,充满猜忌。
      唐君皇明知自己将要说出的话他不爱听,还是一咬牙说出口,君上,你真的要将那大昭寺的和尚册封为国师?
      赫连英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眸子怒视着唐君皇道,怎么?你连我这点快乐也要剥夺?
      在赫连英的凝视下,唐君皇沉默了下来。
      赫连英的眼睛是十年前中了毒之后变成今天这样的,说起来还是为了救他的缘故,否则一代英主,就算老了,仍会跃马横刀,志在千里。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赫连英和唐君皇之间才出现了冰冷的隔阂。
      唐君皇一直记得那个下毒的男孩,君国台辅之子,君朱仪!
      他早在心里默默发誓,要将君氏父子杀死。如今君台辅已死,就只剩下罪魁祸首君朱仪了。
      就在唐君皇失神的那一刻,赫连英转过头沉沉的道,不会有册封了。
      诶?唐君皇没明白自己听到的。
      赫连英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道,我说,我不会册封和尚为国师了。
      唐君皇低下头道,是。心底泛起一丝冰凉和苦涩,他们君臣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上是否又加了一道新的裂痕。
      天渐渐黑了,赫连英眼前开始模糊,他心里一阵难过,闭上眼睛道,阿皇,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唐君皇知道他已看不清了,但是这时如果多说什么只会再引起他疑心。
      他低下头道,臣告退。
      望着唐君皇高大挺拔的背影,赫连英喃喃道,阿皇,阿皇,我们是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稍晚,君国与西夏交界之处
      樵夫王小二走在洒满月光的山路上,哼着小曲,手里拎着一只花团锦簇的山鸡,背后一大捆松木柴可以换个好价钱了。
      女儿早就吵着要一根红头绳了,丫头大了,爱美了,做爹的卖不起金钗银钗,卖了柴以后就给她扯上二尺红绸带吧。
      还有儿子,想起来王小二连上不禁露出微笑,这小子书读得好,先生常表扬,说不定以后做了官,一家人都跟着享福呢。
      这只山鸡就慰劳媳妇,操持家务不容易,老娘死得早,全是媳妇照顾他饮食起居,心疼他,把家里的好吃的都给了他,自己都瘦了,过年回家丈人见了,大拐杖抽在他身上,怪他没照顾好女儿。
      一个村里富户的姑娘,就这么嫁给他这个穷小子,唉!

      忽然,王小二穿着草鞋的双脚感到一阵从地面传来的震动。他愣了一下,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小曲。
      原来这王小二天生异能,全身的感觉神经比常人要敏锐十几倍,平时深受其苦,现在他却不知道这异能险些救了他的性命。
      震动越来越强烈,王小二感到空气中波动着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阵恐惧,全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以往在林子里,猛兽要出现的时候空气中也有这样的杀气,可是今天这样强烈的,他从没遇过,竟要几十只猛兽一起进攻之时才会有。
      就在他思想的瞬间,杀气又猛然涨大了几十倍,王小二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将出来,射在面前被银色月光照着的山石上。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闪身三下五除二爬上树,隐藏在树叶的阴影里。才刚躲进去,便自树上看到有一个人从路上疾驰而去,白衣胜雪,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此人纵马飞驰,已是王小二所不能想象的极速,那匹马浑身雪白,四蹄如飞,就在它奔驰的最急烈之时,不知怎么,前腿一倾,竟失足跪倒,随后仰头长嘶悲鸣,似乎有无限恨意压抑在胸间,无法抒发,马嘴里狂喷出一股血沫来。
      马上的骑士被远远的甩在了地上,似乎受了重伤,躺着一动也不动。
      就在王小二看的惊奇不已之时,一队黑衣骑士缓缓的放马走到了垂死的白衣骑士面前。为首的黑衣骑士扬起一鞭重重的抽在了白衣骑士脸上,月光下立刻看到一道深长的血口。
      他拿掉面具,原来是和铭。
      和铭跳下马,走到白衣骑士面前,用靴尖拨拨他的头道,他晕了。
      身后一个黑衣骑士问道,和主,你打算怎么办?
      和铭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反手拔出身上的佩刀,一刀砍下了白衣骑士的头颅。

      王小二在树上看的心惊肉跳,心道这群人难道是强盗,如果是强盗,又为什么不取财物,只是杀人?
      和铭手中握着滴着血的刀,对树上的王小二厉声喊道,滚下来饶你不死!
      王小二一颤,他在村里被称为小诸葛,很有些小聪明。立刻寻思到此人心狠手辣,应该会想杀人灭口,但自己若装傻充愣,应该可以逃过一劫。
      当下从树上爬下,滚到和铭面前不住磕头道,山神爷饶命,山神爷饶命!
      和铭将刀尖对准他的咽喉,冷冷问道,你是哪国人?
      王小二是君国人,当下实话实说道,回山神爷,小的是君国人。
      和铭听说他是君国人,料想不会去西夏国告密,而且君国人一贯深信鬼神之说,当下杀心顿时减轻了许多,还刀入鞘,沉声道,那白衣人是只千年狐狸精,本山神今日为民除害,你把它放火烤熟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王小二自然不信,但他寻思所自己不照做,那黑衣人岂不是要杀了自己。于是傻呵呵的道,山神爷垂怜,小的是在感激,但小的家里还有妻儿,容小的把狐狸精带回家喝妻儿分食。
      和铭闻言大笑道,哈哈,想不到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言毕抛出一块金块给王小二。
      王小二接过金块,喜不自胜,立刻跪下不住磕头道,小人谢山神爷,小人谢山神爷。
      就在那刻,和铭手起刀落,一刀割开了王小二的喉咙。那金块也落在了地上。
      身后一个黑衣人不忍道,和主,他家有妻儿等待,你何苦杀他?
      和铭冷笑道,他在这里装疯卖傻,其实聪明着呢。好了,现在玉冰雁也死了,名单上还剩十三个人,我们快点杀完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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