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镲》木器漆

3、〖二〗

　　男人叫Zoe，现在是自己组的乐团的架子鼓手，原来是哥哥学校乐团的打击乐艺优，和哥关系很好。据说Zoe那届只收了他一个鼓手，前届没收，全校加上大前届收的两名共三人，天知道学校要这么多鼓手干什么。我看过他们的表演，上初中那时候就对Zoe有老深的印象。因为表演时身边的那帮哥们连带着我都笑成了傻逼。
　　所有乐曲都只需要一个鼓手，剩下那两个就是悲剧了。一个从头站到尾地摆着无聊的表情打三角铁，另一个就是Zoe，时不时突然从一堆吹单簧管的人中跳出打声响亮震耳的钹，然后又坐了下去，下次出现可能是在哥哥的身后。

　　你看那个打钹的，像不像打鼹鼠。坐在我身边的席铭笑得声音太大，引得后排同学不满地向我们俩的座椅上蹬了一脚。席铭笑的声音震了一下，然后更加肆无忌惮放声笑。
　　我倒觉得Zoe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营造环绕立体声，虽然笑果比效果影响深多了。

　　乐团里那些在聚光灯下的人们，身着华服，台下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的手上。
　　我能看清所有人的脸，毫无表情的哥哥和欠揍的Zoe，拉大提琴的美女和吹小号的学弟，每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你看，我到现在还记得Zoe。
　　不过我知道在他们眼里听学生众都是一堆金鱼粪便，台下一片漆黑又吵吵嚷嚷，毫无礼教可言，谁能看不见第二排以后的我们。
　　Zoe来接我说了“初次见面”。尽管他高中时经常跟在哥哥身后来我的小公寓里一起吃晚饭，但他的没心没肺是出了名的——前一天还拍着你的肩膀说是好兄弟，后一秒就对不起请问你的名字？

　　也许我也该习惯Zoe的没心没肺，除去这点的话，他还是一个随和的人。

　　Zoe的家不算大，两室两厅，还有一个小阁楼。
　　“我住左手边的那间，另外那间被我当做书房了，你先凑合着在沙发上住一阵，过两天我再去给你搞张床。”
　　“不用，我住楼上就好了。”我指阁楼。
　　“不太好吧，正常人哪儿能住那。”阁楼是附赠给顶楼住户的，不到十平米，有一半还藏在墙壁里见不到光，被Zoe当做贮藏室来用。通往楼上的螺旋台阶都积了一层灰，平时应该不常使用。
　　“没事，收拾收拾就好。”“哇！你在干嘛！”“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啊。”“那也没见过这么突然啊！说要收拾屋子突然脱衣服是什么情况。”

　　我还在解裤腰带，上衣脱得只剩一件白背心，在快入秋的现在显得我身子骨有些单薄。哥哥的个子比以前还要高，现在应该近一米九或者已经超过，眼前的Zoe也和哥哥差不多身高，但我现在还挣扎在一米七的水平线上，随便一根骨头都能支楞出来戳到别人。哥哥总说是我自己住才导致这种营养不良的惨状，但在回家吃好饭和维持自由之间，我一直明智地选择后者。
　　肩膀抖了下，觉得很冷的胳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但存在我脑海里的奇怪观念就是，宁愿蹭的浑身是灰最后洗个澡，也好过穿着衣服收拾布满灰尘的杂物然后一直在洗蹭脏的衣物。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的，能懒则懒，洗衣服本来就很麻烦。我衣柜里一半都是白色的衣服，用洗衣机本来就容易被染色又洗不干净，蹭上灰或者汤汁洗起来就更麻烦。尽管日常生活很困难，我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开发出不少所谓的生存小妙招——比如在家裸奔。

　　退去长裤再脱掉袜子，在Zoe受惊的目光下，我轻装上阵踏上了满是灰尘的第一层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