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们的第一次（短篇集）》一方

6、第一次小翠生病

　　有关练神仙的人——仙品，妻上精炼总结：“漂亮温柔体贴贤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高屋建瓴可阳春白雪平易亲和能下里巴人……”
　　小龙与小积，抱着爪子点头点头：“谦逊了，谦逊了。”
　　有关小唯的人——狐品，小翠满面红光长篇大论：“小唯是很好的，很好……嗯，就是很好……很好……”
　　小龙与小积，呵欠连天东倒西歪：“过誉了，过誉了。”
　　可惜世事最难得尽圆满。
　　都是“很好很好”的练神仙与小唯，偏偏就不太对盘。
　　深究缘由，矛头直指无辜祸水红颜。
　　无外是灰毛小狐狸在练神仙精心指导下得幻人形，严师严酷严训下修来成果斐然，该翘的地方都比自学成才的小唯翘那么一点儿，该凹凸的地方都比小唯凹凸那么一点儿，就连个头也……
　　初一，灵山每月例会如期召开，盛况空前。
　　主事者——灵山三霸是也。
　　与会者——还是灵山三霸。
　　会议主题——“又被揍了？”
　　祸水红颜捧着半边脸眼泪汪汪，望着眼前两位挚友叉腰而立，横眉竖目。
　　小龙忿忿：“这算什么！”
　　小积亦步亦趋忿忿：“算什么！”
　　愤怒：“自己身材不行，还不让人，呃，狐狸进步了！”
　　亦步亦趋愤怒：“还不让进步了！”
　　引经据典：“不是有句古话么，长江后浪推前浪～”
　　亦步亦趋引经据典：“一浪更比一浪浪～”
　　“……”
　　“……”
　　会议主题更换为“关注小积身心健康发展”，热烈继续。
　　被忽视一边的祸水红颜抽抽粉红鼻头，背着小木桶翻山越岭，帮练神仙取泉水去。
　　就算不必筹备聘礼，也还要嫁妆的不是？
　　今儿天气很好，山中景色很好，恰巧心情也很好，于是妻上大人决定亲自出门晒一晒太阳。没走出两步，与满脑门汗的小翠碰个正着。
　　小翠伸爪子挥一挥：“南子早上好，我是小翠！”
　　南子伸爪子挥一挥，精准落到小脸上摸啊摸啊感觉真不错啊：“小——翠早上好！几天没见，越长越水灵了吖～”
　　脸蛋被掐成包子形状的小狐狸努力哽咽：可算记得我名字了。取下小木桶抱在怀里：“这是神仙说的深山泉水，要泡茶用的。”
　　能让天界神仙瞧得入眼的，自非凡品。塞子一拔便见粼粼清透，丝丝甜味悠悠缭绕出来，引得舌底生津。
　　练神仙焖好一道蟹黄羹，悄无声息出现二人当中，泉水拿木杯子盛了转手递给妻上，随便将小狐狸的包子脸拯救于魔爪之下，再把魔爪紧紧握进自家手心。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翩翩潇洒：“你在那啥，忌生冷。”
　　杯中应景腾出一丝热气。
　　“模范”二字盘旋而过，映衬神仙浑身金光闪闪，晃得小狐狸睁不开眼。
　　狐生在世，是需要一个学习奋进目标的。
　　“……”小唯望着瞬间滚烫沸腾茶杯，再望望面前两爪交叉得意洋洋小狐狸，窝心感油然而生：“第一，这冰莲茶我好容易放凉了解渴的。”
　　“第二，你又皮痒了么？”
　　小狐狸哭丧着脸抱住茶杯吹啊吹，同时展开深刻反思。
　　第一，冰莲茶应该放凉了喝。
　　第二，考虑事情要全面周到，更要由小见大大而不粗粗中带细细致入微微言大义义不容辞咦好像有什么不对咳咳咳——所以下次要记得把热水变冰的法术一起学了。
　　小思怡情，大虑伤身，强……咳咳。等到第二天泛白的时候，苦苦参悟小狐狸福至心灵慧根一动，咬紧牙关两爪微颤似大参悟，尔后慢慢地慢慢地——面条样软到地上。
　　小翠病倒了。
　　两位挚友急吼吼上门瞧热闹，一进屋便即沉默。
　　良久，挚友一指指床上大粽子：“这是什么？”
　　挚友二：“是小翠。”外加七八床大被子，绳索一捆，以死扣绑紧。
　　大粽子奋力摇几摇转过小半圈，抬头招呼：“晕，晕……”
　　挚友一再指指地上木桩子：“这又是什么？”
　　挚友二：“是个，人？”塞进一截掏空树干里，绳索两捆，以花式死扣绑紧。
　　木桩子奋力滚几滚溜出小半尺，声振屋瓦：“妖怪啊！”
　　作为一名优秀大夫，在睡梦中突觉颠簸，一睁眼发现身在荒山野岭小屋中，并被要求给只狐狸看病，自然是带着起床气一口回绝。
　　堂堂大夫自有气节，岂可与兽医混为一谈？
　　绑人的漂亮小姑娘无法，上前抱着小狐狸揪住耳朵低声吩咐一阵，圆溜溜狐眼听话地闭起。跟着白雾凭空幻生，不多时，床上灰毛团子挣出人形，裹在被子里气喘吁吁。
　　漂亮小姑娘拍拍手：“这下能看病了吗？”
　　堂堂大夫自有见识，哪会被小小阵仗唬住，只是背脊生着凉，话音里不免带了点儿颤：“它，它是妖怪啊……”
　　漂亮小姑娘嫣然一笑：“我也是啊。”
　　然后。
　　“然后从昨晚到现在，她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幸好没忘了写字开方子。
　　小翠极力摇摆试图找到重心稳稳坐好，捂得潮红脸颊泛起光，得意又歉意：“小唯熬药去了，也是一晚上没睡呢。”
　　挚友一挚友二同时瘪嘴，同时呜咽嚎叫，再同时抱着尾巴分站两边，泪汪汪看小唯端着盘子缓步优雅走进。
　　前因后果落在木桩子眼中看得分明：适才两脚着实不轻，现下漂亮小姑娘的鞋底肯定搓得很干净。
　　除了几根可怜兮兮狐毛。
　　“来看小翠吗？”笑容可掬地。
　　泪汪汪点头，难不成是来看你么？
　　“看到她了吗？”和蔼可亲地。
　　泪汪汪点头，那么大的粽子能看不到么？
　　“要告辞了吗？”满是不舍地。
　　泪汪汪摇——猛点头！尾巴还疼得新鲜着呢。
　　明明身处屋内，木桩子却好似感到劲风扑面，下意识闭上眼睛，等风过去再睁开，屋里连最后一根狐毛都卷走得干干净净。
　　下一瞬自己也连人带桩凭空起，同漂亮小姑娘温柔话声一同晃悠悠飘进隔壁客房：“郦大夫莫急，昨天我有留条子给你内子，说明待过几日小翠病情转好便放你归去，诊金嘛当然也不会少的。”
　　堂堂大夫自识好歹，不禁十分感动：“能不能先把我从桩子里放出来？”
　　可怜再无人应。
　　只剩下小狐狸对着黑黝黝药汁愁眉苦脸，被捏住鼻子灌个底朝天，苦得险些厥过去。捧着脸哭兮兮：“小唯……”
　　“干嘛？”
　　“……你上哪儿找的药材？”
　　一句话问得小唯面孔发白几乎跟病号媲美，后槽牙磨几磨：“那白发妻奴做神仙不咋样，好东西还是有一些的。”
　　若不是见呆子病得重，才，才不会求到那破神仙头上。
　　忍不住叹气，把捂得紧紧爪子从呆子脸上扒拉下来，捧住了凑上前亲一亲嘴角：“还苦吗？”
　　呆子没有回答，两眼一翻，彻底厥了过去。
　　迷迷糊糊一觉不知睡过多少时辰，身旁小唯微微皱着眉头也已睡熟，两手仍是圈住了自己不放。
　　就着细碎月光痴痴望一阵，满足地阖眼继续入梦。
　　看吧，小唯是真的很好很好的。
　　夜已深，万籁俱静。
　　唯有镇上玉蓉堂一灯如豆。
　　“佳人有难，义不容辞，数日即归，勿念。”
　　用字干练精准，重点突出，逻辑清晰。
　　先肯定了自己（和小翠）的佳人身份，接着表明郦大夫医者仁心的良好职业素养，再定下归期以免家人担忧，最后“勿念”二字潇洒中带着深情，深情中透出洒脱，洒脱里一丝儿女江湖气更是千回百转引人入胜。
　　纸条幸福地被黄蓉捏着慢慢地读完一遍，又一遍，清丽眉眼含着笑说不出的好看。
　　再幸福地碎尸千片，翩然落地。
　　郦君玉，我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