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等待十万年》安嶋

3、少年……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叮~叮~叮叮叮~”
　　风贴着悬崖飞过，带起一阵沉重的撞击声。高不知几许，云雾拦腰的悬崖之上，几条粗黑的铁链凌乱的定在石壁上，就像是几张巨大的蜘蛛网重叠在一起。铁链的中央，是一个火红的影子，像一朵红色的话，像一只火红的蜘蛛，但是更像是冰冷妖异的火焰。
　　那火焰随着风飘动似乎正在燃烧……
　　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花，也不是蜘蛛，更不是火焰。而是，一个人，一个女子。这女子深深的垂着头，好像已经死亡。但与之相反的是，一身红衣，加上黑白夹杂的长发在空中放肆的飞舞，极具生命力。
　　女子的枇杷骨，手腕脚腕全部被铁链穿透，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挂在上面，身体瘦的只剩皮包骨头，新旧横陈的伤口触目惊心。
　　“扑扑！”
　　一只寒鸟穿过云层，停在女子的肩膀上，低下头一下一下的啄食着脚边的肉，可是没吃两口，鸟儿突然身子一僵，然后直直的落下去。没过多久，又有几只鸟儿重复刚才的动作。女子肩上的皮肉被啄得七零八落，缺唯独没有留下一地鲜血，仿佛眼前人就是一具干尸。
　　眼看着肩上的鸟儿不知换了多少批，女子终于满满的抬起头来，廉价苍白消瘦如鬼魅，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眼睛黑得吓人。这人，正是童宝儿。
　　这是正好山顶刮来一阵风，风声里隐隐约约的带着丝竹响乐，酒香雨露。那是另一座山峰之上在办喜事——应天喝菅昀衣的喜事。
　　她浅浅一笑，浅的几乎看不出弧度。风一吹，就散了。
　　那日应天离去后不久，她就被菅昀衣带到这里，带着封印之咒的玄铁链狠狠的洞穿了她的枇杷骨以及四肢经脉，封住了她的法力。使她就算在悬崖之上呆了数年,即使血肉尽失，也不会死去，只是半死不活的的吊着。正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她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人相信，一向菩萨心肠的昀衣仙子会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了吧……
　　还记得，那一日，菅昀衣站在她面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说:以应天的的心高气傲，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将一个被无数男人碰过的肮脏女人永远留在身边。他会爱你，只是一时的，因为觉得愧疚。但是他爱我，将是一世。因为我与你，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这个游戏，你输了。
　　想着那时菅昀衣自信满满的样子，童宝儿又是一笑，干裂的嘴唇又裂出一道口子。她若真的那么自信，又何必如此折腾她，何必。不过是又一个和她一样自欺欺人的女人罢了。
　　记得当年初遇菅昀衣，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童宝儿相信，那时候的她和她表现出来的善良是完全一致的。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一点的变了，善良只剩下一层虚伪的皮囊，而她却从未发现。是什么让她如此？是为了一个男人吗？
　　又是一个可怜可悲可恨的女人，何必……
　　哈哈哈哈哈哈，何必……

　　“啊漛(teng)，你又进谷？”刚刚才从山里走出来的中年汉子看着迎面走来的年轻的樵夫不甚满意的说道。他的肩上扛着一直已经死去的黑虎，黑虎的悲伤还插着几只粗粗的利箭，鲜血顺着汉子的肩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阴风谷中有问题，别人都是避之为恐不及，你到好，眼巴巴的往里面赶，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汉子有些恼怒，眼前的年轻人是和他同一村的。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长大后因为没有一技之长，便一直以打樵为生，是村里最年轻的樵夫。
　　那阴风谷是周围上万延绵山脉之中唯一无人进入的地方，因为那里常年阴冷，不见天日，便是吹出来的风都冷的让人牙帮子发酸，所以大家都叫处山谷为阴风谷。
　　据说那谷中有妖怪，好像是个女妖，因为他们常常在从山谷之中吹出来的风中听见那女妖疯狂的苦笑声。她总是一时哭，一时笑。有时吓得他们在夜半惊醒。
　　而且，凡事进入阴风谷的人，没有一个出来的。久而久之，人们不约而同的远离这片地区。不过幸好，阴风谷在山脉的最里面，平日里也显少有人涉足，所以倒是不影响他们打樵。
　　“牛叔，我不怕，再说了，那谷中我已经进去过两回了，没见什么妖怪。我看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罢了！”少年眯着好看的眼睛，无所畏惧的笑着。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汉子无奈的摇摇头，背起背上的猎物摇摇头离开了。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一次是好运，难不成还会次次好运吗。不过这又不是他的儿子，言尽于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不听，自己也没办法。
　　少年送别了汉子，又继续往阴风谷走去。山谷之中不见天日，阴风阵阵，但是他却全然不觉。少年拿起柴刀，往密林之中走去，不一会儿，林子里穿出清亮得歌声，歌声嘹亮，贯彻整个山谷，不见天日的阴风谷也被驱散了一丝寒冷。
　　“清明节哟~野鬼~来哟~窗上灯明~你莫怕哟~它来走走~忘了家哟……”

　　歌声穿过层层云雾，在山谷之中回荡。悬崖上的女子满满睁开眼睛，往悬崖下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他又来了。
　　这少年是一年多前出现的。叫做啊漛，那一次，他为了捉一只千年人参爬到了这悬崖之上，于是发现了被困在这里的她。
　　童宝儿像，漛——是疼的同音。取这个名字，他的爹娘一定很是疼爱的吧。少年从来不谈他的身世，但她觉得这个少年一定是被人宠爱着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快活。
　　那时候，啊漛想要救下她，可是这铁链乃是仙家之物，而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岂不是痴心妄想。再后来，啊漛许是觉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于是便常常来陪伴她，总是在山下唱歌。一直以来，童宝儿只是最初的时候看过他一眼，便再也不理会他。
　　她知道这样的一个凡人，帮不了自己。而自己如今的样子，别说花容月貌，恐怕是连鬼都不如，又何必惺惺作态。只是那少年却从来不在意，总是来这里唱歌。而每次，她只是淡淡的听着，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