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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天气预报声音甜美如蜜的女播报员明明说今天会下雨。
两边的行道树早已不复夏日的郁郁葱葱，过于伸展的枝桠上挂着稀疏的叶子，在风的触碰下，怎么看都觉得别扭。那个处于中心位置的圆形喷泉本应于整点定时开始，现在时钟已经指向12点5分，却迟迟不见动静。有些等不及的小朋友已经叼着棒棒糖凑近想去瞧瞧，却被池底闪闪发光的硬币再次迷倒，趴在池沿上去够。
空气里是一股黄油的甜香味，位于喷泉东边的私家面包坊的老板娘已经施展开浑身解数，试图用面包来诱惑这个点还没有吃过饭、饥肠辘辘的路人们。
比如，此时坐在公园西边正对这家面包坊的长凳上的季言。
季言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手表，确认分针已经覆盖了2，熟练地弹下最后一点烟灰，将烟盒塞进包里，迅速起身，离开长凳。
公园很小，可以称得上袖珍，和公园位于马路同一边的是一家少年宫。一般的少年宫都会在上午安排两节课，第一节是从8点半到10点，第二节是10点半到12点。正值饭点，少年宫连袖珍都称不上的门口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挤得水泄不通，别说四轮的汽车，就连两轮的电瓶车想要进去都是进得去出不来。
她选择的这个地方自然是最明智的。
而马路的另一边是本市的唯一一所大学，也是本省乃至全国最好的高校之一。而12点也是恰逢大学的下课点。
堵车这个城市的通病，在此时简直就是目不忍视。
季言的目光飞快地在密集的人群中搜索，最后只听得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飞快地向她扑来。
“妈妈！”
她赶紧蹲下身，接住。
“晶晶，怎么那么慢呀？”她放开女儿，认真地紧了紧女儿微松的蝴蝶结发带，正了正有些歪的粉红色书包。
朝她眨眨眼，颇为无辜：“老师今天有表扬我的进步，让我回去练练嘛！”
“真棒！”季言毫不吝啬表扬，“但是今天妈妈的车去保养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家好不好？”
“妈妈！”小家伙突然不肯移动脚步了，还轻轻摇了摇她的手。
“怎么了？”
“我肚子饿……”
象棋和舞蹈班是连在一起的上午两节，即使早饭在她的勒令之下吃得很饱，到现在12点肚子饿是肯定的。
“再忍忍，妈妈家里给你做了好吃的。”
“可是我坐不动公交车了……”
“……”
在她的默许之下小家伙蹦蹦跳跳地踏进面包坊，可惜最爱的雪域芝士已经售罄。
将就着买了香草杯，晶晶依然可以吃的很开心，眉眼里慢慢的因为甜蜜而晕染开来的喜悦。
都说女儿像爸爸。
像。是真的像。
“妈妈，你要吃吗？”
像这样重乳酪、重香精类的甜点很早以前就不是她的菜了。季言下意识地摇头。
她们的小区不算偏僻，公交车却屈指可数，甚至从少年宫这样的公交聚集地能够到小区方圆五百米的也只有701一辆而已。
偏偏是半个小时一辆。
她耐心的沙漏在不断颠倒中所剩无几，晶晶却可以自顾自地把杯沿舔得一干二净，自得其乐，似乎对原来一起上课的小朋友们都已经走完了一点也不在意。
剩余的一起等车的还有几对大学生情侣们。但对于热恋期的情人们，等车的时间简直算是短的可以。
甜蜜的拥抱，一些看起来没什么营养却能博得红颜一笑的笑话。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20岁的最美好的年纪的。
这样看起来，似乎她的不耐烦显得格格不入。
701终于姗姗来迟，也许大家都去吃饭了，人并不多。她在晶晶之后上了车，投币时一摸钱包却犯了难。原本为公交准备的3元硬币刚才在买香草杯时已经用完了，而她口袋里剩下的面额最小的是一张5元。
攥着那张5元，她有点不知所措。
司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操着当地的方言道：“等着下个人来了，让他把2块给你好了。”
这个“下个人”很快就到了。
“哎……司机师傅，别关门！”
“下个人”是个男生。深秋依然穿着宽大的篮球衫，额头冒着闪亮的汗水——依她正常的推理能力来看是从篮球场上下来没错。
“呼！幸好赶上了！”他大舒一口气，把手伸进装着矿泉水的塑料袋里。
“呃，这位……同学，你别掏了，我帮你付吧！”说着挥了挥手上的5元。一时间竟想不起应该称呼他为什么好。
她一向不善于和生人打交道。虽然之前司机说让他把钱给季言，但季言又觉得为了两块钱而向对方开口略显小气。
他看着她，有点疑惑的样子，又看了眼牵着她的手的晶晶，了然地笑起来：“那我把钱给你好了！”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径自扔了5元在投币桶里，拉着晶晶往后走，寻找座位。
“雪域芝士！”略带惊喜的属于惊天大“吃货”晶晶的声音。
“晶晶！”她略带尴尬地拉过晶晶，一个大男生拿着甜品，怎么想应该都是给女朋友买的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咦，小朋友，你也喜欢吃这个吗？”他仿佛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反而蹲下身颇有兴致地问道。
“嗯！我最——喜欢吃这个啦！但是今天卖完了，原来是你买了最后一个吗？”
“猜对啦！你也喜欢吃这个啊！”
“晶晶！”她打断一大一小之间若无旁人的对话。
随着公交车的缓慢行驶，秋日的阳光轻慢地投进公交车地板，她可以看见他修建整齐的指甲上是带着汗水味道的粉红色。
她拉着晶晶快步走到后边的空位上，宽大的座位一下子就切断了一大一小之间的视线。
“东方花园到了。请您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下车，注意车辆与行人……”
飞快地牵着晶晶的手下车。
“咦？大哥哥，你家也住这里啊！”
季言转头，颇为意外地发现刚才车上的那个“下个人”竟与她们同住一个小区。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她扯出一个微笑就拉着晶晶快步走开。
“对呀，我前天刚刚搬来呢。我家住19幢，你们呢？”
她刚想制止，小家伙已经毫无心机地开口：“我家住37幢！就是那个！”说着用肉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
真是把妈妈平时教你的话都扔到埃塞俄比亚去了吧。
一路上，相谈甚欢。
她和“下个人”？不，怎么可能。
分明是她“听话”、“文静”的女儿和“下个人”。
季言有一瞬间觉得“女儿就是给别人养的”，这句话着实有几分可信度。
“我们到了。”
“啊呀，我们到了，大哥哥！”还有点恋恋不舍。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第一次为有那么一个女儿而感到不好意思。
“嗯，那再见了！”他站在她们单元门口的台阶下挥挥手，“季言，雪域芝士真的很好吃，你可以试试甜品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才发现晶晶的另一只手上多了一个小蛋糕盒，清新的淡黄色——那个面包坊的专用蛋糕盒。
还有……
她条件反射地开口，想叫住那个男孩。
滴答。
她发现自己的虎口上多了一滴水。抬头望望有些变得灰蒙蒙的天空。
看来天气预报小姐并没有说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