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传》漫漫烟暖

17、家丑

　　“哎……说来秋容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小被父母卖进了楼里，吃了多年的苦，好歹是混出了点名堂，这不，前不久才让梅少爷瞧上了，天天来点她，也砸了不少钱，这姑娘就上心了，以为梅少爷看上她了，会娶她回去。”
　　说到这，莲娘忍不住嘲讽一笑。
　　“呵呵……秋容是没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像我们这种沾了烟花气的女人，即便从良，又有哪个最后真能过上好日子的，她就是存了不该存的心思，才被梅少爷一巴掌打醒了。”
　　摇摇头，莲娘继续道。
　　“梅少爷打了她一巴掌后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儿，秋容也不见了，等到我们知道的时候，秋容已经死了，想来是秋容不甘心，又去找了梅少爷，惹怒了他。”
　　不置可否，梅心听完只淡淡问道。
　　“当晚梅天喝了多少酒？”
　　“哎哟，那晚他喝的可是好几坛的酒。”
　　“他出去的时候几分醉？”
　　“这……这可说不准，看他走路的样子，总有八九分的醉意了。”
　　“那晚他带刀了吗？”
　　“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藏好了呢。”
　　“你们这楼里可有刀？”
　　“哈！姑娘你说笑呢，我们楼里怎么能有那东西！”
　　“这可就奇怪了，据闻，梅天那两日一直在你们楼里呆着，自然也是没机会出去拿刀的，那这刀又是从哪来的？”
　　“这、我可不知。”
　　微微一笑，梅心停下问话，视线停留在莲娘身上，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半天没有言语，看得莲娘心里直发憷。
　　“莲娘，这楼里的事应该没有人比你看得更清楚了吧。”
　　梅心一句话问出口，莲娘这次反而没有立刻应承上，而是顿了一下，才勉强点头。
　　“那么，秋容什么时候开始出来迎客的？”
　　“十五。”
　　“十五出来迎客，至今已是红牌，想必恩客很多吧。”
　　“自然是有些的。”
　　“以相貌品行家世来说，梅天算得上最出彩的吗？”
　　“这、这倒没有。”
　　“据我所知，梅天与秋容相识不过短短数日，梅天既非财貌出彩，秋容亦非初出世的雏儿，又怎么到了非君不嫁的情谊了？”
　　梅心噙着笑句句紧逼，方才还是老练应对的莲娘霎时乱了方寸，张着嘴半天无法言语。
　　梅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养的女儿说出的话堪比坊间痞赖，而且这架势，怎的如此骇人！
　　结结巴巴，莲娘好半晌终于说出了话。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我又怎么知道，指不定哪里看对眼，就让秋容倾心了。”
　　挑起眉，梅心垂眸，抚动手中的茶杯，也不望向莲娘，只道。
　　“你可知，要毁了一间青楼，实在是轻而易举。”
　　抬眸，梅心轻轻笑着，直视于莲娘。
　　“譬如，花柳病，只要动小小的手脚，再散布些许谣言，你这间青楼以后就再也不能存在了吧。”
　　莲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姑娘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我所知道的都已告诉你。”
　　未答，梅心朝秦笑看了一眼，秦笑立刻会意，从袖间取出半块破碎的玉佩，递到莲娘面前。当然，梅心是不会忽略莲娘脸上一瞬晃过的讶然。
　　“你只需告诉我这玉佩的主人是谁。”
　　梅心伸出手，食指滑过玉佩，视线停留在莲娘身上，缓缓而道、
　　“机会我只给一次，结局自是你自己选择。”
　　莲娘最终的选择如何，秦笑是不怎么关心，她也不觉得梅心那种威胁手段有何不妥之处，她最关心的，不过是那半块破碎的玉佩，或者换句话来说，她关心的不过是把玉佩送给梅心的墨郝仁到底对梅心存了多大的心思。
　　这回到凉城也不过是半天的光景，梅心回到家听说此事便已经立刻赶到了牢狱，如今倒好，墨郝仁直接把证物给梅心送来了，还是从官府人手里弄来的，如此神通广大，必定是已经将事情好好捋顺了一遍，其上心之处堪比梅家人，讨好之意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可是，她或许真的看不懂梅心。
　　当时秦笑只是不紧不慢默默跟在梅心身后，眼见她淡定地接过玉佩，一句欠他一个人情，便算是过去了。墨郝仁更是奇怪，微微一笑，点头离开，没有更多言语。
　　好歹，至少说句要帮忙的话，不是才能显出那份诚意吗？
　　怀揣着一肚子的狐疑，秦笑紧跟梅心，与她去了青楼，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打道回府了。梅心大概是有些倦了，回到府中就说回房休息，让其他人不要来打扰她，其言下的其他人当然是指梅老爷和梅夫人。
　　秦笑传达了梅心的意思，便去找了成刚，将一肚子的疑惑丢给他，成刚倒好，睁着明白眼，仔细瞧着秦笑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
　　“梅三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凡事不靠人，万事自己扛，这次能收下墨少爷的好意已属不易，墨少爷自然比我们清楚，恐怕接下来他不会再帮忙的，他能做的，只能到此为止。”
　　思索半刻，秦笑似明白，又似更糊涂了。
　　“他们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大笑，成刚拍了拍秦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男女之事，你不懂，是很正常的。”
　　轻瞥成刚，秦笑一个侧身，成刚放在她肩头的手顿时落了空。
　　“你命中桃花运势浅薄，若说男女之事，恐怕你不懂才是正常。”
　　洋洋洒洒抛下几句话，秦笑转身离去，完全无视成刚几欲涨红的脸。
　　其实，她或许是隐隐猜测到了其中的缘由。于梅心而言，这其中大抵还是那句，不信。梅心不信任何人，包括墨郝仁。
　　自回府，梅心就整整睡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她才出了房门，出席了原以为会缺席的晚饭。席间，梅心半句不语，只静静吃着碗中饭夹着桌上菜，神情怡然，丝毫没有提及梅天的意思
　　梅德富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几次被大夫人以胳膊肘暗示，张了张嘴，可看到梅心连望他一眼都没有过，又都缩了回来。
　　好不容易大家饭都吃完了，梅心放下碗筷，也没有走的意图，见此，梅德富亦是沉着脸不动，底下的一家子人自然是紧随，都干坐在桌边。
　　等到下人将碗筷和桌子都收拾完了，梅心才不紧不慢道。
　　“梅天的事我大概已经了解，能不能救他，我不敢确保，但至少会保住他一条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父亲和大夫人能答应我一件事。”
　　闻言，梅德富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原本是沉甸甸的心如今参杂了五味，不知如何形容，恐怕梅心今天要说的话，后面才是重点。
　　“只要你能救出阿天，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
　　没等梅德富开口，大夫人就抢先应承下来了。现今她是救子心切，甭管梅心想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二女儿已经如此，至少要保住大儿子，不然谁来为她养老。
　　“那便好。”
　　梅心微微一笑，视线移向梅德富，他抬眼，两人正好对上，梅德富尴尬地抽了抽嘴。
　　“既然你大娘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本来想不说话的，要是梅心提的条件太过苛刻，他也好有反悔的余地，可是这丫头太精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希望，如果此次大哥能全身而退，便以俗家弟子身份移居清隐寺一年，家中不提供任何钱财物事，且任何人都不能去探望，如若谁违反，便赶出梅家，不再是梅家人。”
　　接过旁边侍婢递来的茶水，梅心浅啜一口，悠然望向众人。
　　大夫人脸色难看，却是紧闭着嘴，不发一言，梅德富则轻嘘一口气，仿若放下了心头大石，而其他两位夫人神情自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反倒是梅小四开口，打破了沉默。
　　“三姐，大哥肯定熬不过去的，不出一日他就要逃回来了。”
　　淡淡撇过视线，梅心扬了扬眉，很自然地回道。
　　“若是逃出来，他便以后都不能回梅家，净身出户，此事我已同他说过，他没有异议。”
　　梅小四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一旁的大夫人难以忍耐，终是接了话茬。
　　“你这是趁火打劫，阿天能不答应吗！”
　　大夫人黑着脸，怒气不言而喻，在座的人皆是屏息旁观，生怕引火上身。大夫人的脾气近几年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本性难改，毕竟是这么多年过来的，她若是真的上火，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大夫人要是觉得不能接受，也是容易的，我便不插手此事，让父亲处理便可。”
　　梅心笑了笑，放下茶杯，望向一直不吭气的梅德富，轻易就将战火引向了他。这老头子是想置身事外呀，哪是这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