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煞人香》夜慕黎

12、-赴紫流-

　　梓霖阁门扉半掩，内里有女子妖娆轻笑，晴簇推门步入内里，迎来茜色丽影的回眸，女子不以为然，对着晴簇便道：“原来你这里的好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多，什么时候婳霄上缺东西了，就来寻你要好了。”
　　晴簇报以坦率微笑：“秋美人何须向我讨要？跟隋公子动动嘴皮不就什么都有了。”
　　“有些事，可以；有些事，还是不要男人掺合的好。”临秋一身茜色衬着皮肤白皙若脂，两指随意捏起一盏茶杯，轻嗅了一口，对主座的女子赞赏道，“好茶！”
　　凝碧女子微微一笑，道：“你总是静不下心来，枉费我的好茶。”
　　“你就是爱茶成痴，假清高。”临秋不以为然。
　　“晴姑娘过来坐，一起尝尝这茶如何？”凝碧女子不再理会临秋的调侃。
　　晴簇依言坐在临秋身边，亦端起一盏呷了一口，刹那感觉唇齿间芳香扑鼻，舌尖带有微微的甜，待到下咽，舌根却是余下的柔柔清润。晴簇是第一次品到这种茶，不由好奇问：“瓷月姑娘，这是什么茶？”
　　嫩碧色的叶底是莲心，沉在茶盏之底仿佛一颗沉淀的心，瓷月别有深意道：“舌尖清韵，舌根柔涩，这茶叫枯晴。”
　　苦情吗？原以为憧憬都是美好的，所以现实就是美好的，可到了最终这一步，却发现原本希冀的甜美早已不在，七年飞逝，留下的无非惆怅和痛苦，这便是庸人自扰，苦情自苦。晴簇将杯底剩下的茶一口喝尽，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临秋尖叫一声，丢开杯子便掩着嘴角埋怨：“瓷月你是诅咒我吗？这样的茶也敢让我喝，真讨厌。你们两个继续叨叨咕咕，我可受不，我要去找隋公子了。”
　　临秋出去，门扉掩上的那一刻，梓霖阁出奇的安静。瓷月好整以暇地继续斟茶品茗，晴簇陪坐一边想起她说过的话，她说那把即将铸好的剑叫碎心。苦情碎心，似乎眼前这个女子比自己看的更彻、更深，甚至比她还要了解自己。
　　“你知道为什么云楼自从被步子道接管后每逢新春都不曾过年吗？”瓷月见晴簇摇了摇头，又问，“你知道当年步子道将宁武帝拒之门外的真正缘由吗？”晴簇同样摇了摇头。
　　瓷月轻笑道：“你从来不了解步子道，而他也从来没想过让你走进他的心里。”她的话深深刺痛了晴簇的心底。
　　没有人会知道步子道的真名，除了那个被他抛弃的女孩。“步子道”这个名字是他辗转流离多处才有幸遇到上任云楼的老板苏沐时给起的，苏沐收留了他，倾囊相授毕生所学，待到步子道能够独立运营云楼各种大小事务时，他便携了爱妻四海逍遥。步子道初任云楼老板的那一天，收到了一份神秘的贺礼，面带春风的他揭开礼盒的刹那竟失神愣住。自此以后，云楼老板步子道变得深沉难以让人捉摸，他定下两条规矩：一条是不能在楼内举办任何宴席，另一条是不允许在楼里过节。步子道曾和挚友段书鹤聊天说起，帝都的人心寒如玄铁，如果当日能得到一两个人的施舍，或许他就不会选择离开那个女孩。而之后宁武帝亲临云楼被拒之门外，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正是来自于他的童年遭遇。他说：帝都内路有饿死骨，便是一个帝王失民心之处，既有千金包楼为何不用以民身？
　　段书鹤不置可否。
　　晴簇问瓷月那个当年被步子道遗弃的女孩是谁时，瓷月的面色令人难以捉摸，仿佛她冰雪一般的容貌下早已洞悉了所有的结局，带着悲悯和不忍投下淡淡目光。她打开窗扇，仍初春的风夹杂着寒气席卷周身。晴簇禁不住打颤，仿佛是错觉，她看到瓷月轻柔的微笑，震颤心扉。
　　瓷月不等临秋回来，便带着晴簇离开云楼。瓷月说得紧密，晴簇也不好多带人，况且她深知瓷月武功深不可测，就更不用担心安危。马车之内，空幽之气阵阵浮鼻，晴簇顿时感到心中平和。再看瓷月，斜倚着车壁，一脸疲惫，密长的睫毛倦怠地搭在眼帘，显然是睡着了。马车继续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瓷月未曾跟她说过去往何处，她也不急于询问，静静地坐在瓷月的身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晴簇猛地醒了过来，只见瓷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撩开帘子却发现周边异常陌生，瓷月的声音从身边传入耳中：“休息的怎么样？”
　　晴簇莞尔，直言道：“还要多谢瓷月姑娘的迷香。”
　　瓷月未有一丝歉意，她率先撩开车门锦帘跳下了马车，晴簇亦随后下车。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却没想到此处犹胜盛夏，遍地葳蕤，姹紫嫣红中，硕大的紫色奇花娇艳欲滴，晴簇惊诧道：“紫流阁？”
　　瓷月暗自赞叹一番，晴簇之所以连这般江湖隐秘之事都能知晓，并非仅仅依靠七年来步子道的提点和栽培，更多的是她天资聪慧，拥有了一颗玲珑之心。瓷月烟黛峨眉下一双明眸此刻却飘忽起来，她一手轻轻触摸紫色奇花的花瓣，一边道：“真没想到你竟知道璇姬花，只是你说这里是紫流阁，却是也对也不对。”
　　晴簇黯然，难怪瓷月会在车驾里燃了迷香迷晕自己。紫流阁自二十三年前创阁，便因诡秘隐蔽而为世人敬畏，阁址所在更是以近乎神话而鲜有人知。曾听闻，但凡外人进入紫流阁，必定不问缘由一律丧命。她之所以猜测到这里是紫流阁也不过是仗着这些紫色的奇花。
　　瓷月道：“璇姬花为本阁圣花，璇姬公主创阁以来便有璇姬花生长之处必为我紫流阁所在之处之说。但今日，带你来的这儿，只是本阁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晴簇问。
　　瓷月抬起纤手遥遥一指，晴簇顺着望了过去，只那一霎，她浑身犹如雷击，生生僵硬在了那里。她们所站之处树影依垂、巨石相遮、碧草厚密，是一个能够很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却很难被察觉的地方。这一刻，无论瓷月存了怎样的心思带她来这里，她无可避免的得知了一件能够清楚了解步子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