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叶子》爪爪的心

2、第二章 鸿沟

　　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我就醒了。歆儿的身体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作息。我想起来今天是要和易哥哥一起出门的，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
　　我哼着小调打开衣橱，一眼看中那件及膝的黑色丝绒外套，镶着金色花边，闪闪的很引人注目。而且收腰效果极好，腰部曲线立刻显得纤细。今天我便是专门来吸引人注意的。
　　然后我开始收拾床铺，做起来得心应手。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是我发觉很多事情在我看来明明是陌生但又顺理成章似的，根本不需要我去思考什么就能朗朗上手。是因为歆儿的关系吗？我不禁觉得好笑。如果我仍是小叶，又怎么会想得明白这些呢？如此想来，我对歆儿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妈妈开门叫我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在整理书桌了。歆儿的书桌零乱不堪，有她写给易哥哥的信，有她画的画，还有许多相片以及废纸，我没有时间细细分类，只好一沓一沓的堆齐了便塞进抽屉里。她明显吃了一惊，但是眼神有些闪烁不安，又似乎要把我看穿看透。
　　“我想，今天是要一早出门的。”我轻声说，心再一次揪紧，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我这样说，她突然动容了，快步走过来紧紧抱住我，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什么。
　　她的眼神变得出奇的温柔，然后开始抽泣，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表示。她对此并不以为意，哭了一阵反而一脸轻松与欣慰，拉着我去到客厅。
　　客厅出奇的大，米色的墙壁配上褐色的勾边，窗帘与沙发都是黄色调的，让人看了感觉暖暖的。只是木制的地板已经有些年份了，走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我奇怪昨天妈妈穿着高跟鞋回家时为何我和易都没听到呢？
　　木制餐桌是新购的，还闪着光亮。桌上放着早餐，因为心情好的关系，我大口大口地喝粥，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
　　妈妈竟然“咯咯”笑出声来。我有些惊讶。我本以为她是不喜欢随意表露感情的，但是在这十多分钟里她毫无顾忌地又哭又笑，一下子将她在我心中僵硬的形象打破。想到她的拥抱，她爱怜地捋起我的发丝，我在心中感叹，原来母女间的感情是这样的。
　　易哥哥这次没有上楼来，他坐在车里等我们，表情异常的严肃。我不敢多说话，生怕露出破绽让他们怀疑。然后我庆幸自己终于是跟来了，没有找借口留在家里。事实上，任何借口都不足以让我有理由安心呆在家里。因为，今天是爸爸的忌日。这也是妈妈清晨哭泣的原因吧？平日里即使怎样努力不去触及伤口，到了这个日子便一起用上心头，如同火山爆发般，触动心底深深的伤愁。
　　妈妈与易哥哥之间的交流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望住我。
　　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我知道爸爸是四年前离开的。突然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
　　我叹口气，生命如此脆弱，拥有时更应当牢牢把握了。
　　我终于见到爸爸。像中的男人深邃冷漠，典型的严父模样，我居然有一丝庆幸的感觉，不用在他的束缚下讨生活。那双眼睛，我一愣，那双眼睛如此熟悉，他静静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这眼神，这表情，我是肯定见过的！但偏就是想不起来何时何地。我有一丝晕眩，心底的伤感在此时排山倒海般袭来，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无暇再定心思索。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照着易哥哥的样子上香拜祭。
　　最后轮到妈妈，她站在爸爸的骨灰蛊前，似乎有点激动。只听她说：“渃易很出色，阿歆也长大了，一双儿女都很好，你，你放……放心吧….”说到这里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但是确是真真实实得在我心里投下一枚炸弹。
　　一双儿女。一字一字敲在我的心头，将我的心震得四分五裂，仿佛再也回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我抬头看向易，他原本也是看着我的，这个时候却避开我的目光，一瞬间眼神便黯下去。
　　我不依不饶，狠狠地盯着他，他眼睛一闪，默认了这个事实。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在一瞬间掉落。如果这是梦，这梦实在太痛太苦，我承受不了。
　　妈妈递给我纸巾，抱住我大哭。
　　呵，她误以为我也是因为想到爸爸才哭的。我在心里苦笑。
　　过了一刻，易上前扶住妈妈站到一旁，轻轻地说着什么。只见妈妈擦干眼泪，不住点头，两人不时欣喜地准过来看我。
　　可是，此刻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们是兄妹。
　　我们居然是兄妹。
　　易哥哥。
　　原来易哥哥是这样的意思。
　　他的关心及爱怜不过是出于兄妹之情。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巨大的鸿沟，任我如何努力也是无法逾越的。我开始怀疑歆儿对他是否也只是妹妹对哥哥般的依赖，是我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感情加驻在他与她的身上。原来从一开始便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由头错起。
　　心突然一痛，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拿来依靠却扑了空，身体支持不住向一旁斜斜地倒下去。我不死心地看了易一眼，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仍旧是平淡的，为什么在妈妈面前要如此无视我的存在？就在昨日，他还是那样紧张我，纵容我，溺爱我，他毫不介意让我知道他是多么多么地关心我。我一个激灵，难道，难道他对歆儿也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样的感情见不得人，喜的是他对我到底也是有一丝喜欢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顿感安慰许多，但是身体终究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歆儿！”
　　“阿歆！”
　　我听到妈妈与易同时大叫，却痛得说不出话来，额上冒出细细的汗。
　　易冲过来抱起我，转头对妈妈说：“我们先回家。”
　　妈妈淡淡地说：“你送阿歆回家吧。我想再陪陪你爸爸。”
　　我咬咬牙没有出声，紧紧抓住他。
　　易感觉到我手上的力道，说：“下午我要陪着歆儿……”
　　妈妈打断他道：“我知道如何回家。”语气却是温柔的。
　　易不再说话，抱着我到停车场，他将我轻轻放在副驾驶位上，细心地为我系上安全带。他离得我那样近，又如此温柔，我反而不好意思。其实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下，擦破少少。
　　易笑着说：“你从小就是这样，走到哪儿摔到哪儿，让人担心。”
　　我一呆，随即跟着笑起来。我第一次听到易提到我们的从前，本来欢喜万分，但是一想到我对此一点印象也无，不禁觉得苦闷。我不知道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我在这当中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唉，我无奈，转头看向窗外。
　　早上出来的时候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加上妈妈与易都在，气氛有些严肃，我无法放心地欣赏风景。如今倒是好了，只是路上人满为患，不知撞上什么好日子，大家似乎全都出来游玩购物，车行到市中心后更是寸步难行。起先的新鲜感也被睡意取而代之，我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易放了些悠扬的音乐，我便昏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