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之妃常难忘》沈五

32、第 32章 内乱

　　回廊黑，不是砖石当道就是摆着工匠随手放置的工具，法哈德人高马大步子也大，脚上穿着皮靴子咚咚咚只顾着朝前奔，东方陌的个子小，被拖得踉踉跄跄，拼了命朝前跑才能勉强保持不被拖倒在地，时不时还被砖石磕到脚趾或者踩到工具崴一下脚踝。

　　东方陌只觉得拐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穿过一个废墟上了墙，跳下墙又是一片废墟，跑的脚都抽了筋俩人才停下来。

　　法哈德气喘吁吁扶着一片倒塌的围墙，东方陌彻底坐在地上，看着法哈德的背影想，把自己跑成这样，还拖着我累个半死，何苦来？

　　“你。”法哈德回头，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到他衣服上装饰的宝石微微发亮。

　　“嗯？”东方陌打了个激灵，心想会不会他醋意大发殃及池鱼？伸手握着腰间的玫瑰，喘着粗气缩了缩。

　　“怎么回事？”法哈德跑的累了，还没喘匀了气，问了一句喘了好几下：“那个什么特使。”

　　“哦。”东方陌松开了手，挠挠头把自己的猜测大致说了一下：“好像那个特使的母亲被人胁迫，胁迫她的人要求特使嫁给你才能放了她母亲，有个飞驼军的士兵好像和特使是情侣。”

　　法哈德喘着粗气，良久终于平息下来：“有人想利用我。”

　　“应该是。”东方陌揉了揉自己抽筋的小腿，扶着墙站起来。

　　“有趣。”法哈德一拳击在墙上，那墙本就是摇摇欲坠，这么一拳下去，轰一声倒地，东方陌一只手扶着墙活动脚踝，墙倒地的时候重心一偏，惨叫一声跟着倒进废墟里面去。

　　法哈德伸手拽着他的腰带将他拎了回来：“小心。”

　　“多谢。”东方陌有些不情愿的谢了他一句。

　　“你打算怎么办？”东方陌心里惴惴，他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法哈德和加亚西的婚事告吹，自己岂不是做了坏事？

　　“我会让利用我的人付出代价。”法哈德的声音冷的像冰，东方陌心想，加亚西跟你结婚不是也在利用你么？

　　“那，你跟封侯之间……”他小心翼翼的问，觉得这件事情原本跟自己无关，只因为他多了一句嘴就跟他扯上了关系，以后还是要少说话为妙。

　　“她利用了我，我很生气，可是……”法哈德缓缓朝前走，东方陌跟上，这一带他根本不知是那里，若是被法哈德留下，也不知能不能走得出去。

　　“其实封侯不见得不喜欢你。”东方陌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最后回了一桩姻缘，下意识的，他信口开河希望可以挽回这个局面。

　　“哦？你知道什么？”法哈德大喜转身来抓住了东方陌的双臂，离得近了，东方陌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封侯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很有主见，凡事都不依靠别人。”东方陌硬着头皮往下编。

　　听别人夸奖加亚西对法哈德来说是一件乐事，他松开手喜滋滋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仿佛在说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所以，她这种性格的人就有个缺陷，就是特别怕依靠别人，她喜欢你，又怕一旦依靠你了，以后就依靠习惯了，所以越喜欢你，越要冷落你，越不想显得你跟别人不同。但是吧，你看，一到了大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依靠你，比如特使的事情。她不肯跟特使谈，又不想特使和她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所以就主动要求嫁给你，这不就是证据么？”东方陌一摊手：“她要是不喜欢你，她大可以随便指一个人嫁了，没必要非得是你对不对？”

　　东方陌一个孩子，什么爱情责任都还不太明白，从前在大郅读过几本闲书，读过几篇前朝留下的情诗，也偷偷听自己那些姐妹们说起过什么爱情之类的闲话，今日随意用了一下，没想到效果居然十分成功。

　　他胡诌了几个理由，居然把法哈德说的心花怒放，频频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法哈德对东方陌顿时刮目相看：“殿下，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多谢你跟我说这些话。”

　　东方陌擦了一下脑门的汗珠：“不客气，当局者迷。”

　　“我们回去吧。”法哈德很高兴，用力拍着东方陌的肩头：“到我那里去喝酒，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好的，请您带路。”东方陌原本心中就十分钦佩法哈德，总想要找个机会和他交个朋友，终于有了机会顿时也很高兴。

　　法哈德笑着说：“我不认路，还是你来吧。”

　　东方陌僵硬在那：“我也不认路，是你拖我到这里来的啊！”

　　法哈德哈哈大笑，东方陌也跟着笑了出来：“迷路了？”

　　“嗯，迷路了！”法哈德豪迈的挥了一下手臂，东方陌在心底默默惆怅：“难道要在外面溜达一夜？”

　　二人凭着回忆毫无目的的走，只觉得这路是越走越不熟悉，加上天黑还没有光，风越来越大，法哈德无奈的说：“咱们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明早天亮了再走吧。”

　　东方陌点点头，二人找了一个倒塌了一半的凉亭房间，房间外侧已经彻底倒掉，里侧有一半屋顶和三面残墙，算是能够遮风挡雨。二人在墙角席地而坐，没有酒没有灯，只能干聊天。

　　东方陌好奇的询问法哈德之前打过什么仗，法哈德却对自己从前的战绩并无任何谈论的兴趣，反而一个劲追问大郅的男女如何求爱示好，如何赠送礼物，有些什么天长地久此生不渝的爱情故事。

　　东方陌觉得这是女人才应该打听的事情，自己说得索然无味，法哈德却听得兴致勃勃，一时间东方陌对法哈德的印象大打折扣。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微微冒起一点光来，那光不受风的影响毫不晃动，而且是幽幽的蓝色。

　　二人住嘴屏息，觉得那光芒有些眼熟。

　　二人对视一眼，弓着腰蹑手蹑脚靠近了对面的墙壁，缓缓从坍圮一半的墙壁缺口看过去。

　　这一面墙的外面便是绿洲了，森林茂密，草木拥挤，蓝色的光芒从一堆灌木后面冒出来，二人不敢贸然前进，直着脖子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那幽蓝光芒两边的人影是什么人。

　　风声呼啸，将那里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有用么？”

　　“……若是不成，便要另寻办法……在那个女将军手上……再议。”

　　“杀了……”

　　二人听的心里一震，不知那蓝色幽光附近的人是在施行什么妖术，也不知密谋的是什么内容，正焦虑，忽然灌木背后站起一个人来，法哈德个子高大，急忙一蹲，东方陌自认矮小，干脆站直了一动不动。

　　那人并未四顾，手中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盆子，蓝色幽光就来自那个盆子，那人将盆子捧起来，东方陌得以看到那光芒像是从盆子里生长出来的花苞，每隔片刻便绽放一朵，绽放之时散出一片幽蓝的光如水波一样弥漫开来。

　　东方陌看着那盆中的花不断绽放，目光被牢牢吸引，只觉得脑子里有海潮的声音在不断回响，海潮之中还带着某种沉闷的嘶吼。

　　东方陌仓皇蹲下，心想不知对方正在做的是什么妖术，只不过看了一下，就有了这么大的影响。
　　灌木丛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听到靴子踩着石板的声音，听上去只有两个人，似乎有一个人身体不太好，走路的时候微微呻吟。

　　“你怎么样？”

　　“走吧。”那身体不好的人叹了口气。

　　听着那两人走远了，东方陌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咱们得把事情告诉封侯！”

　　“怎么回去？”法哈德搓着手，心头同样焦急。

　　这个问题让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本来他俩想要跟上那两人，但是又怕被发现打草惊蛇，等那两人走了，东方陌和法哈德仍旧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如咱们朝着海边走？沿着海边找到哨兵就知道怎么回去了！”东方陌只记得从海边怎么回去，也不知此地距离海边到底有多远，只能听到海潮的声音，法哈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二人循声踏入森林之中，盼着能够尽快走到海边。

　　艾尼斯白天太过兴奋，晚上睡觉也不甚安稳，梦里一会是跟着东方陌去了大郅，一会是加亚西结婚，在床上辗转许久，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门作响，不知是风吹得还是有人敲门。

　　她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屏息听，门隔了好久才又响了一次，绝不是风吹作响，而是被人很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艾尼斯光脚跳下床跑到了门边，并未思索这么晚会有谁来敲门，只觉得这禁地宫殿之中全都是熟悉的人，绝不会有危险。

　　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长发直垂到了脚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艾尼斯。

　　艾尼斯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孩子张开嘴，呀呀发了几个不清晰的声音，房间里有一盏昏暗的灯，艾尼斯却清晰的看到，那孩子的舌头被切掉了。

　　艾尼斯蹲下身来，伸出手，孩子向后一躲，艾尼斯的眼眶里积了泪水：“来，别怕，别怕。”
　　小姑娘怯生生的靠近了艾尼斯，缓缓被艾尼斯搂在怀里，艾尼斯的眼泪落在了小姑娘的脖子上：“你从哪里来？”

　　小姑娘呀呀发了几声，轻轻推开艾尼斯，抓住艾尼斯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哦，好远的路，累了吧，进来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封侯。”艾尼斯淡淡的笑了一下，将小姑娘拉进房间，关上了门。

　　东方陌和法哈德直到晨曦升起才走到了海边，从海边赶到宫殿时，太阳已经照亮了大地，工地上的匠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他二人急匆匆的朝宫殿里跑，引来无数惊讶的目光。

　　加亚西看到俩人气喘吁吁的冲进来，惊讶的问：“你们怎么了？”

　　两个人焦急凌乱的把昨晚所见说了一遍，加亚西皱眉：“那地方在哪儿还找得到么？”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找得到。

　　加亚西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昨晚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么？”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

　　“我也早有怀疑。”加亚西走到了窗边，将厚厚的羊毛毡窗帘拉起一点，风透进来带着尘土的味道，她看着外面工地上一边喝酒暖身一边劳作的匠人：“蚁族混在他们中间，人数不多，但是一定有那个古陆人在里面。”

　　“古陆人的长相很不同，口音也不同，他怎么能伪装那么久呢？”东方陌摇头，他自认观察过每个进入禁地皇宫的人，那些人分明都是高眉骨络腮胡的西陆模样。

　　“样貌可以化妆，声音……”加亚西的眉头一沉，扬声：“来人！”

　　哈希提带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加亚西看了看他们，沉声：“把这里所有的哑巴都给我带来，悄悄的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