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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的开始 ...

  •   【正文】

      三月的第一场雨,便细细密密的下了一夜。
      如同筛子里落下的那些细碎的沙粒,荡尽尘埃,谱写一曲时间的镇魂歌。
      清晨七点光景。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关掉闹钟,懒散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窗外夜雨初霁,明亮的晨光从半遮掩的窗纱漫进室内,一枝绯红的千叶桃花安静的放在靠窗的书桌上,微凉的空气里伴有淡淡芳香。
      果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用想便知道,自从这楼下庭院中的唯一一棵树:桃树,到了开花之时。每日清晨就一位殷勤的献花贼,放一枝桃花在书桌上。最开始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段时间后是微微绽开的花,到今天又换成了这般灿烂模样的碧桃。至于这如此热情的献花贼,我推开窗户望向庭院,便看见正满脸笑容手持桃花朝着自己挥手的桃夭了。
      桃夭桃夭,人如其名,哦不,应该说妖如其名,是一只总是堆满傻笑的桃花妖精。两年前的某个夜晚,一身破破烂烂的突然出现在我的房内,将正酣睡的我给吵醒。被搅了好梦的我愤怒不已又误以为是采花贼,又怕又气的大喊:爬下!瞬间,桃夭便如着了魔般,匍匐在地,动弹不得。他哀怨的抬起头望着我,想用他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将我勾住,却忘了这大晚上没开灯我什么都看不见。折腾了一会儿后,我终于从他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倾诉中明白了他的目的,原来他是一只桃花精,因为受了些伤,想借住在庭院的那棵桃花树上,并不是要劫我的色。
      虽然对于并不是劫色这点持有怀疑态度,但我还是细细想了想。以前住进来的时候我就向苏没劲抱怨过为何偌大的庭院中只有这一棵树,苏没劲但笑不语。如今,若让这只桃花精借宿庭院的话,我就可以学着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做一回文人骚客了。
      我家庭院有两样东西,一棵桃树,和一棵桃树——上面的妖。
      思觉甚妥,于是次日我便向苏没劲请示了关于桃夭借宿的问题,苏没劲当时正在看早报,半响没理我,在我忍不住发脾气之前,他终于抬头看了看桃夭两眼,缓缓说道:“嗯,多一个打下手的也好。”
      时光飞逝,岁月如流,一晃已过去两年,再加上我刚来这里的日子,算起来都有四年了。四年啊,那边的世界,果真是将我遗忘的干干净净了么。
      桃夭见我望着他失神,以为我被他灿烂的笑容给迷住了,特别开心,况且他今天又换了一件新款的桃衣,用深红色的桃汁润了唇,右眼角点缀的三瓣桃花,色如凝霞,显得格外美艳。于是他飞身一跃,带起一阵馥郁的桃香,跳到我的面前。接着,他对着我挤了三次左眼,然后嘟起嘴,准备朝着我的脸颊进攻。所以,当我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桃夭那张无限放大的脸。于是我下意识的就——“啪!”两只手响亮的拍向他的脸。桃夭当场就愣住,瞪着眼睛不相信的看着我,但还没等他做进一步反应,我又再一次“啪”重复上一个动作,然后义正言辞的说道:“很好!清醒一点,开始干活!”
      桃夭从石化中解冻出来,十分委屈的抚摸着他那悲催的脸,上面印着我鲜红的五指印,可怜兮兮的说道:“小禾禾,难道你就没看到我对你深情的挤眉弄眼么?”
      我白了他一眼,道:“挤什么挤,挤眼屎呢。”
      “……”

      在书店干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书店一般上午九点开门,下午六点关门,一周只营业四天。每天早上要在开门之前,将书店的大堂清扫干净,给几盆植物浇浇水,不过实质性的清扫工作有专门做这个的裴阿婆定期上门,三天一次。此外就是为前来看书的妖怪们做一些咨询服务,其余的时间很闲,可以随便做些什么,当然书店营业的时候是不能无故旷工的。
      起初苏没劲给我这么介绍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天上掉馅饼了,喜滋滋的就把自己的卖身契签了出去,没能发现他假装善意的眼神后面藏着一把待磨的杀猪刀,而我就是那只检验杀猪刀合格与否的试验品。
      草率的决定,让我在之后的岁月里追悔莫及。
      虽然他说的在书店干活很简单的确没有骗我,可是我除了要在书店干活,还得为他老人家干活,这,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了。记得当初苏没劲说为了使我能够迅速和安全的融入这里的生活,特地提拔我当他的助手,并且包吃包住。而直到深切的体会助手生活后,我才顿悟。美名为助手,其实就是个跑路的;包吃包住,就是包我给他做三餐,当然——睡觉还是我自己睡觉,这点原则问题一定是据理力争的。
      于是我就在书店的三楼安顿下来。
      书店的规模很大,一共有四层楼外加一个地下室,我和苏没劲分别住三四楼。一楼和二楼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供妖怪们阅读,而地下室一般是被锁住的,苏没劲不让进,他说,里面都是密书。不过,书店规模大,但工作人员却很少,刚好一个巴掌,五个。苏没劲是书店店长,一般当甩手掌柜,不怎么出来;裴阿婆算一个,虽然只是个做清洁的;来了有两年的桃夭,苏没劲本打发他在店门口当迎宾,反正他是一只桃花精,站在那里就能成为一只活的桃树盆景,有助于招揽客人。不过我瞅着桃夭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求了苏没劲让他跟着我做些杂碎的事,其实私心里却是想着我偷懒的时候好有人顶着;千远,一个看起来容易害羞的大男孩,但实际是很闷骚的老妖,据说从苏没劲做店长的时候,他就在这里工作了,每天上午十点准时报道,下午四点离开,认真贯彻着迟到早退的良好作息。剩下的一个,就是我了,禾叶,一个误闯奇异世界的神秘女子。为什么要说我自己神秘呢?因为我的经历和很多狗血的剧情一样,失忆了!!其实往大了说,中华上下五千年、21世纪全世界的战争与和平这些我都记得;往小了说,我的年龄、名字、爱好、习惯这些也记得,唯独就不记得关于我过去的事情。苏没劲说这也许就是我来到遗忘之镇的某个契机吧。
      遗忘之镇,听起来真是个玄妙之地。可我想了想,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从未听过这个地方,连传说也没有,于是得出结论,大概就和这镇名一样,连这个地方的存在都是被遗忘的。那么,既然是一个新的奇异世界,常住居民自然不可能是人类了。记得我初来乍到之时,放眼望去,几乎满街都是长得形状各异的怪物,飘着的幽灵、没有手脚滚着走的肉球、整张脸像插线板的妖物,还有两只巨大的苹果居然在用吸管插进对方的身体吮吸……我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于是我猛一拍自己的脑门,嗦嘎~,然后晕了过去。
      救我的人是千远。
      他一边掐着我的人中,一边摇晃着我碎碎念道,“小妹妹醒一醒。”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阳光可爱的大男孩正皱着眉头满脸担忧的看着我,心里一激动,立刻抱住他,大哭大喊:“终于见着同类了!!!”转念一想不对,问道,“你叫我小妹妹?”
      男孩点头。
      我疑惑道,“可是,明明你看起来就只有17、18的岁数,我都已经二十过半了,难道你……拉过皮?”
      男孩讷住,半响才说,“我已经有两百岁了。”
      “额……”
      于是,就这样我搭上了千远,又借着千远搭上了苏没劲,然后开始了我的奴役生活。后来我问苏没劲,遗忘之镇难道就没有人类吗?苏没劲只说了一句,人类自然有人类的去处。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准,可还是不能解答我的问题。于是我又转身去问千远,千远好心的解释说,遗忘之镇的人类比较少,因为他们的体质不适合在这里常住,但无论是谁,要想在遗忘之镇生存,就必须有身份,不然就会——消失!
      消失?难道是烟消云散那种?我不禁一阵恶寒。于是我仔细捉摸了下关于身份的问题,弄明白了身份就是类似于户口本一样的东西。原来如此,我现在就是个黑户口啊!为了赶紧找到组织,我一头奔向了朝我敞开绿色通道的苏没劲,然后我就正式从流动人口变成了常住居民。
      在最初的日子里,千远带着我在遗忘之镇到处闲逛,熟悉熟悉环境,也顺便露露脸,好让街坊邻居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他耐心的当着导游,为我讲解一些关于遗忘之镇的常识。我暗暗烂熟于心,虽然不能保证我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但是多了解点也不是坏事,说不定对我以后会有什么帮助。
      日与夜交替的彼岸,便是遗忘之镇所在之处。以前我只听过佛教语里关于涅槃的境界称为“彼岸”,殊不知连这太阳上山下乡也有彼岸,又长见识了。而遗忘之镇最大的特色在于,越是被人们所遗忘和忽视的东西,在此处就越是繁荣。
      比如,书。
      我不由得叹道,在人类世界中科技越来越发达,很多社会文明却逐渐流逝,平板电脑、手机、高科技成为了人们新的宠儿,而书渐渐作为一种废弃的存在,有很多人一年也许连一本书都没有读过。
      “既然书在这里这么繁荣,我怎么就只看见一家书店呢?”
      “唔,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语叫做——垄断?”
      “哦,明白,原来是走后门啊。”
      我和千远相视一笑。
      每日闲逛的路上,千远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个劲的给我灌输这个世界的事情,偶尔也会掺杂一些八卦和冷笑话与我听。八卦我倒是挺感兴趣的,至于冷笑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得其乐,而我不能领会其中的精髓。
      就这样,看着遗忘之镇的太阳升起又落下,数着书店对面那家甜甜圈店里的两口子每日打架的次数,听着千远偶尔兴趣来潮的冷笑话,日子也就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我想,既然忘了过去,不如就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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