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子夜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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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忍受了几天的撞头运动后，千远终于带来了新的曙光。
却没想到，我才告别了枕精，又迎来了鸡精。
“咯咯咯咯~嗒”一只趾高气昂的大乌鸡，正伸缩着短小的鸡脚，在我的屋子里来回踱步。除了浑身雪白的鸡毛外，最惹人注目的是它的鸡冠上带着一个红格子布的头巾。
千远介绍道：“这是百分之百的纯正土鸡修炼而成的鸡精，野外放养，绝对健康。”
我抚额：“这……管用么？”
千远道：“放心吧，鸡大婶晚上绝对不会乱叫唤，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我内心挣扎了一下，想到古人不都是闻鸡起舞，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鸡大婶，一切就拜托你咯。”千远抚摸了一下鸡精的后背。
鸡精舒服的仰起头，叫道：“咯咯咯咯~”
等到千远离开后，我才反应过来，诶不对啊，打鸣的不都是公鸡么？千远怎么抱一只母鸡过来。难道，鸡精打鸣不分雌雄？
“那个，鸡大婶，你会打鸣吗？”
鸡精梳理着它白色的鸡毛，没有理我。
我想也许是它饿了吧，于是转身去厨房抓了一把米回来，“给，吃吧。”
鸡精用不屑的眼光扫了大米一眼，哼哼道：“这是什么俗物，本鸡精要吃冬虫夏草。”
我扯扯嘴角，“冬虫夏草？没有，不过西月街那边养猪的倒是有黑麦草。”
“你竟敢将猪吃的东西来侮辱本鸡精！”鸡精有些发怒。
我沉默不语。
“哼，区区一个人类还敢如此目中无鸡。”鸡精倨傲起来。
我沉默不语。
“瞧你那一脸又蠢又傻的样子，你黑麦草吃多了吧。”鸡精高傲的要飞上天了。
我默默地擦掉鸡精喷在我脸上的口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开始翻找东西。过了一会儿，哦，终于找到了，我将鸡毛掸子拿在手上。
“你、你、你干什么？”鸡精害怕起来。
我随意的用掸子扫扫墙上的灰尘，然后捏着其中一根鸡毛说：“这掸子有点陈旧了，鸡毛也少了许多，看来得新添上一些。”
“你、你、你别想打我的主意，”鸡精抖擞着鸡脚后退到墙边，眼看着我一步步接近，鸡精连忙换了一副嘴脸，“是本鸡精，哦不，小鸡精目中无人，又傻又蠢。”
“哦，是吗？那你还要吃冬春夏草吗？”
“不吃了不吃了，小鸡精不要冬虫夏草了，大米也挺好吃的。”说完鸡精就开始努力啄起米来。
“那就好，明早就拜托你了，鸡大婶~”
一日之计在于晨。而一个美好的早上，应该是在阳光明媚的照射中，慢慢唤醒身体。
“我啄、我啄、我啄。”鸡精恪尽职守的执行着自己叫早的工作。
睡梦正香甜，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又一下使劲的戳着。
“好痛！”我猛的坐起身来，怒视着始作俑者。
“咯咯咯，小、小鸡精是在叫你起床哦。”鸡精不安的看着我，为了证明它真的是在工作，又接连啄了我几下。
我嘿嘿两声怪笑，二话不说，抓起鸡精的脖子就往外走。
“咳咳、咯咯，你要带小鸡精去哪里小鸡精不要变成鸡毛掸子。”鸡精慌乱的拍打着翅膀，留下了一地的鸡毛。
天色向晚，和风顽皮地托起路边树木上熟睡的小虫，将它从这棵银杏带到另一颗银杏树上。小虫张开小嘴，哈欠连连，一点察觉也没有。
书店小厨里，我一边哼唱着“Moon River”，一边将做好的土豆肉末沙拉和三明治放进竹篮里，再拿出一瓶苏没劲珍藏的“昔影”花酒。一个简单又小调的野餐就准备好了。
今天星期四，一周工作的最后一天，我向苏没劲请示要去远山看望我的好妖友，不能给他做晚饭了。苏没劲觉得我初来不久，多走动走动朋友关系也挺好，就答应了。
我从书店出发，绕过已式街，沿着繁河，一路朝向遗忘镇的西南方走去。在西南的尽头处，有一片高耸入云的群山，常年薄雾缭绕，影影绰绰。其中有一座独立的山峰，名为远山，也是遗忘之镇繁河的源头。山顶积满白雪，而山中树木匝密，百花盛开，是一处灵气极为充沛的地方。
我的好妖友，半若，便是这座远山的山神。
遗忘之镇有半若寺庙，而远山有山神半若，这其中自然是有一定联系的。简单来说，半若寺封印着半若，虽没有禁锢身体，但也限制了自由活动的范围；复杂来说，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无法离开长梦幽，又不想待在半若寺，半若便另辟一处，并招收了一小批流浪的妖怪，落户在这幽静的远山，当了山神。
远山脚下。
“禾叶大人，请您跟我这边来。”洞冥（注1）一本正经的朝我鞠了一躬。
“小冥子，好久不见，你头上的那根草越发的飘逸啦。”我热情的打着招呼，指着洞冥光秃秃的头顶上那根显眼飘动的绿草。
洞冥板着脸不再吭声，默默地在前面引路。虽没有搭理我，我却不觉得尴尬。因为我知道洞冥的性子本来就是一板一眼的那种，更何况我和它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一点怨——我嘲笑了它头上那根诡异的草——但是我大人有大量，不去计较。
洞冥走得很快，我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它。一路上，不乏有凑热闹的妖怪过来围观。有些趴在大树后，只露出两只圆圆的大黑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也有一些胆子稍微大点的，从我的脚边滚过，跟着我一起小跑，或是直接从前面的一棵树上抓着树藤荡过来坐在我肩膀上。
“小可爱，你好啊。”我和坐在我肩膀上的小家伙打着招呼。
这是一个全身呈蓝色果冻状的小不点，它歪着头打量了我一会，湿漉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我的脖子，突然诡异的笑了两声：“呵呵呵呵，掉了。”
我内心一阵惊吓，用两根手指捏起这个小家伙，赶紧往后一丢，然后一溜烟的跑远了。
就这样，在我精疲力尽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半若大人，禾叶大人到了。”洞冥恭敬的对着半若鞠躬，然后转身退下。
硕果累累的葡萄树下，半若慵懒的靠卧在藤椅上假寐。她穿着一袭紫色绸衫，长发随意挽起。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葡萄藤，洒落在半若的脸上，光点闪烁，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来了。”半若睁开眼，一抹墨绿汇集眼里。
“喂，半若，洞冥那臭妖，是不是故意带我绕远路啊，我记得以前不用花这么久时间的。”我上来就先告状。
半若笑笑不语。
“对了，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土豆沙拉，还拿了一瓶苏没劲的酒呢。”我边说边把食物从竹篮里拿出来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昔影？”半若打开酒，一股清淡的花香飘散而出。
昔日往影，有酒有诗。
“昔影送红颜，相思负相见。皓水逝何处？天净亘无念。（注2）”半若咽下一口美酒，缓缓念出这首小诗，既而揶揄道，“这酒不会你是偷拿的吧。”
“当然不是！”我保证道，”我是光明正大的拿的。”
半若默契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光，在一口美酒一口美食一口闲扯中，愉快轻松的度过了。
“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我收拾好竹篮，起身告辞。
“这个给你。”半若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美人指。“远山夏天的特产，一定很好吃。”我开心的道谢。
“哦，对了，我听花珀说，前段时间孽狱里逃出两只恶鬼，到处兴风作浪，所到之处皆草木枯萎，一片狼藉。最近好像又晃到遗忘镇来了，你要小心点啊。”半若郑重地说道。
“放心好啦，要是我遇见，一定马上土遁。”
告别了半若，洞冥又出现来送我下山。也许是告状起了作用，这次下山很快就到了。不过一路上，我仍叽叽喳喳打趣着洞冥，直到我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这才安静下来。
“一定是臭洞冥使得坏，我都看到它在那里偷笑。”回书店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那样粗的树根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哼，下次要好好教训一下这根草！”
“回来了？”苏没劲在一楼浇花。
“哟，店长大人真有雅兴啊，亲自浇花。”
苏没劲看了我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沉默了几秒后，他问道：“昔影好像少了一瓶。”
不会吧，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还是拿的最里面的那一瓶呢！
“这个，那个，是不是店长大人记错了？”
“记错了？应该不会吧，”苏没劲停下手中的工作，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不过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所以为了防止偷酒贼偷酒，我专门在酒瓶上洒了一种药粉。”
“什么药粉。”我不安起来。
“一种很毒的药粉，如果不小心沾上啊，”苏没劲摸着下巴，回忆起药粉的效果来，“最开始掌心会变灰，然后慢慢变黑变浓并开始溃烂，不加以阻止的话，还会延伸到其他的部位，最终整个身体就……”
苏毓瑨越说越开心，我越听越伤心。
“呜呜，苏店长苏大人，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偷您的酒。”我一脸悲痛的奔向苏毓瑨，抱着他的腰就开始哭嚎。
“原来是你拿的啊。”苏毓瑨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是我拿的，呜呜，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吧。”我把鼻涕和眼泪狠狠擦在苏毓瑨的身上。
“你把酒拿给半若了？”
“是啊，都是她叫我偷酒的，都是她，呜呜。”对不起了半若，先帮我背下黑锅吧。“不过，她给了我美人指，我全都贡献给您。”说完，我赶紧双手呈上。
“远山的美人指？挺不错的。”苏毓瑨拿起一颗尝了尝，然后就全部收进自己的怀中。
“那个，我的解药呢？”我堆满笑容。
“哦，忘了告诉你，后来我才发现那个药粉过期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还我的美人指！！！
“哎，怎么还没人上门应聘呢？”
周末的上午，我盯着摆放在书店门口处的展示牌。上面龙飞凤舞的用墨笔写着四个大字：禾叶招聘。因为之前辞退了小圆和鸡大婶，我的叫早就没了落处，千远也想不出新的办法，所以我自己写了一个招聘广告贴在门口，希望能有人报名。可是这都两天多了，看招聘的陆陆续续，却没有一个人报名。
“哎，怎么办啊，明天就是周一了。”我叹声连连。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出现在展板的面前。我屏住呼吸，期待着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老婆婆仔仔细细的看着招聘广告，我也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也许是年纪大眼睛老化的缘故，老婆婆将整张脸都凑到展板面前，还要用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数，有时候看到一半居然又退回去重新看起。就这样反反复复，过了十几分钟，她终于把招聘看完了。我以为她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挥一挥衣袖走人。没想到她居然撕下了招聘，朝着书店走来。
“请问，是这里在招聘吗？”老婆婆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赶紧站出来，说：“老婆婆，您要应聘吗？”
老婆婆嘿嘿一笑，露出仅剩的四颗牙齿，说道：“是啊，我看这工作挺简单的，我只求混一碗饭吃有个地方睡，不知道你们肯不肯收我。”
我看着老婆婆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心她早上自己起得来不，问道：“可是，这工作需要早起，您行吗？”
“哟，小妹妹，别看我这把老骨头，那可是结实的很呢，早起晚睡，一点问题都没有。”说完，居然舞起手中的拐杖。
“好好好，您先放下拐杖。”我躲着她乱飞的拐杖，生怕自己不小心中招。
“那，你们肯收下我了？”
我无奈地想了想，下午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报名了，先逮着一个是一个吧，“老婆婆，您叫什么名字啊？”
“啊？你说什么？”老婆婆把耳朵凑过来。
“我是说，您老怎么称呼啊？”
“呵呵呵呵呵，我叫子夜。你叫我子夜婆婆就好啦。
注1：传说中的草名。会发光，折下枝条点火可以照见鬼物。能食用，服用后身体会发光。出处：《洞冥记》
注2：以前兴致而来写的一首小诗，刚好用上，嚯嚯嚯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子夜歌（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