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水榭（说英雄王白同人） 上部》魏紫夜

15、十日劫（1）

　　三人从红袖招回到江南驿馆时，已打过了三更。
　　白愁飞站在房门外，眼神不经意地扫到了自己衣袖上的血迹，血迹尤新。略微皱了下眉头，他很快将视线从袖上移开，果断地推门而入。
　　不大的房间内，一灯如豆，一袭青衫缱绻正笔直地立在窗前。
　　“顾惜朝？”白愁飞反手关上了门，迎上几步，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确是顾惜朝，可他并没有回答白愁飞的问题，而是久久地看向窗外。夜阑初静的风带着几许湿润的潮气扑打在面上，深巷中只偶尔闻得几声犬吠。

　　白愁飞斜睨了他一眼，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便自顾自地褪下外衣，躺在床上侧身而卧。
　　“如果顾公子没事就请回吧，在下累了。”

　　“你中的可是逍遥散的毒？”

　　猛地睁开眼！白愁飞霍地从床上坐起，几缕黑发凌乱地垂在颊边，他看向顾惜朝的眼神竟透着几分狠毒！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绝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不过，也仅仅局限于，“其他”人……

　　“天下间要靠天莲圣药来续命的，除了逍遥散还有什么？”顾惜朝淡淡的回道。

　　闻言，白愁飞倒像放松了似的耸了耸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见识。”从他将天莲圣药拿出来救追命开始，便知道躲不了这一关，看来，那群家伙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让顾惜朝来质问自己。
　　“想问我药从哪里来吗？打家劫舍的，你信不信？”他邪邪一笑，眼中净是得意的神色。

　　顾惜朝却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问，连皇宫大内都仅有一颗的天莲圣药，除了流光水榭之外还有哪里能得来？”他缓缓回过头来，玲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白愁飞这才真正地变了脸色，“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知不知道流光水榭是怎样的地方？！”顾惜朝冷然摇头，“白愁飞，你实在不应该去招惹他们！”

　　“我想招惹谁，也用不着你来多事！”白愁飞阴沉下脸色，厉喝道。
　　左手暗暗地使力，一指惊神，他想杀死顾惜朝简直是易如反掌！

　　顾惜朝自然也注意到了白愁飞这个动作，他武功虽失，眼神却依旧犀利。
　　“白愁飞，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以为，戚少商和王小石能放过你吗？”他笑道，“那群自以为大侠的笨蛋，可是容不得你伤害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白愁飞冷哼一声，指间却已卸下了真气。

　　“我本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流光水榭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善类。”顾惜朝的眼光仿若无心地落在白愁飞猩红点点的衣袖上，“不过，看来你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他掸了掸衣衫，一袭靛青在凉薄的月色下，几分寥落怅惘。

　　“好自为之吧！”，重重地叹息一句，顾惜朝踏步离开了房间。

　　白愁飞听着他离去的脚步，疑惑顿生，顾惜朝，你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会知道逍遥散？又会什么会知道天莲圣药？！你对我的，不，应该是流光水榭的计划，又知道多少……“咳！咳咳、咳咳！！”毫无预警的咳嗽扯心裂肺，白愁飞容不得思考，连忙拿出药物吞下。

　　他说的对，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啊……惨然一笑，白愁飞慢慢地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正从窗户斜斜地射了进来，散落一地光华。
　　白愁飞心念一动，慢慢地伸出五指，看着阳光轻轻浅浅地从指间流过。
　　暖暖的温煦，淡淡的温柔。
　　让他莫明的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有着一双明亮而多情的大眼，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当一回事的人。
　　他曾经很讨厌他，讨厌他有那么多忠诚的朋友，讨厌他无论何时都比自己更得到重视，甚至讨厌他整天都笑嘻嘻的那副样子。
　　然而，他也知道，这世上只有小石头一个人，会在他陷入绝境时拉他一把，无论他做过什么事也会笑着原谅他，也只有在那个人身边，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只有他……
　　雷媚那一剑，实在是很痛啊，痛到他连自己的宏图大志都一度忘记了，只想要在最后看他一眼，最后的一眼。他匆匆地扫过人群，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罪有应得，没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罪有应得，但是，只有他，只有他的眼里是焦急、痛苦、悲凄、后悔。
　　王小石啊王小石，你知不知道，在看到你的眼神时，我竟然会有此生足矣的感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愁飞用手遮住眼睛狂笑着，可笑，当真可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临死时竟然想的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且，是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流光水榭醒来时，他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房顶，耳边回荡着流水淙淙的声响，胸口是贯穿的疼痛，然而，他沙哑着喉咙，第一个喊出的名字，还是，“王小石……”

　　「前尘旧梦一剑痴，便作逍遥也惘然」
　　这句诗，倒真是像在讽刺他似的。

　　白愁飞起身，匆匆洗漱了当，便径直关门下楼。
　　多余的事，他不愿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顾惜朝说得没错，逍遥散的毒，只有天莲圣药可解，而这世上，唯一有天莲圣药的地方，却只有流光水榭……
　　还有他原来的伤，那一剑穿心的伤口，如果不是靠天莲圣药来抑制，恐怕，他早已是个死人了。
　　轻轻地咳了一声，白愁飞抬起眼时，却正好看见王小石向自己走来。

　　“白二哥，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王小石伸出去的手却被白愁飞不动声色地拍开，心里酸了酸，表面上他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白愁飞绕过他，也不理会顾惜朝别有意味的目光，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你们全部聚在一起，就为等我一个吗？白某可受不起。”他端起茶杯晃了晃，这江南驿馆倒是好大的福气，居然能汇聚了当今武林最有威势的几个人，“咦，戚大侠呢？”眉梢一挑，他发现戚少商竟然不在。

　　“他还在妄言山庄对付杜夫人呢。”顾惜朝语带讥讽的说道，想起昨天戚少商被那个风骚的杜寡妇缠得一脸尴尬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顾惜朝，我昨天不是让你和戚少商一起行动吗？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铁手板着脸道。

　　“人家杜夫人欣赏他戚大侠的英雄气概，我也是成人之美。”顾惜朝看着铁手，笑得更是开心。

　　铁手叹了口气，不得不为戚少商掬一把同情泪，摊上顾惜朝这棘手人物，是注定没有好下场。然而，除了傅晚晴和戚少商之外，他还真想不到有谁可以对付得了顾惜朝。

　　驿馆的门帘突然被人掀起，一袭白衣洒洒，低头而入的，不是戚少商是谁。

　　对上顾惜朝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戚少商还是不免僵硬了一阵。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人再毒的伎俩，他也是领教过的了。

　　几步走到顾惜朝身边，他把剑随手一放，便大刺刺地挨着那人坐了下来。顾惜朝眉一皱，想发作又即刻忍了下来，只是不情愿地稍微往里让了些。

　　“戚大侠，忙碌了一晚上，可有什么进展没？”

　　“进展倒是有一些。”戚少商故意忽略了顾惜朝语中的讽刺意味，转过头去对铁手他们说：“我问过了杜夫人，杜庄主在江湖上虽然也有不少仇敌，但却没有一个是要致他于死地的。而且，以杜庄主的武功，江湖上能一剑杀了他的人，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个疑点，就是那天早上，杜庄主本来约了一位好友，可那好友却迟迟未至，杜庄主便一直留在大堂里候他，但等杜夫人发现杜庄主时，他已经死了。”

　　“哦，那好友是谁？”铁手追问道。

　　“据杜夫人说，那是江南第一青楼，红袖招的红牌，冷艳。”

　　白愁飞和王小石俱是一惊，互相看了看，白愁飞道，“没想到妄言山庄杜庄主，这样德高望众的江湖前辈，也是流连青楼女子的人。”

　　“你错了。”戚少商端起茶杯，摇了摇头，“杜庄主和冷姑娘只是纯粹的棋友，这一点，杜家上上下下都可以作证。”

　　铁手低头沉思了一阵，道：“不过，这依然免不了冷艳的嫌疑，毕竟，三师弟也是倒在了红袖招的院子里。而且，告知我们妄言山庄出事的人，也是冷艳。”

　　“这个冷艳到底是什么来头？”戚少商问道。

　　“我只知道她似乎是大师兄的故友，虽然流落青楼，可依然恋着些旧情，再加上这青楼本就是人多消息多的地方，她也常为大师兄传达一些消息。”铁手回道。

　　故友，旧情么……白愁飞闻言冷冷地笑了一声。

　　门帘忽地又被掀开了，急匆匆地闯进来的却是几个陌生人。
　　一瞬间，王小石握紧了手下的挽留，白愁飞两指懒懒地敲在桌面，铁手和冷血不动声色的同时却也是加强了戒备，倒是顾惜朝，一脸好笑地看着这几个慌里慌张的年青人。
　　“戚大侠！戚少商戚大侠可在？！”那其中为首的一人拱拳报出了戚少商的名字。
　　几人互相看了看，该不是那杜寡妇昨晚还没缠够，派人追到驿馆来了吧……
　　“在下便是戚少商，不知几位是……”戚少商疑惑地看向几人，他在江南可没有什么朋友啊，不，除了一个人……
　　“我们是小雷门的雷实，雷属，雷巧，雷合！戚大侠，一点梅找上了我们总堂主，还望你念惜当年小雷门卷哥的旧情，出手相助！”

　　卷哥！这个词在戚少商的心中晴天霹雳般猛地炸开，他感到喉中涌起一股腥甜！
　　卷哥的血！
　　慢慢地回头，顾惜朝，还站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