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颜》慕雪

1、后逝

　　已入深夜，秋风瑟瑟，令人浑身一颤。
　　孝元皇后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一直坐在床塌上的宣帝强忍心底如撕裂般地疼痛，轻声安慰道：“芷儿，不要睡着……我给你讲以前的事好不好？还记得那时我刚登基，在观音庙里……”仿佛感觉到原本被自己紧握的手有些无力，宣帝愣了会儿，惶恐到极点地看着孝元皇后惨白的容颜。一旁的许全也惊刹地顿了会儿，压低声音对御医道：“还不快看看？”
　　太医院翘楚李太医忙上前把脉，不想刚靠近，孝元皇后自己醒来了，喃喃道：“尊晟……尊晟……”李太医离得最近，自然是听得最清楚，不禁又惊又叹，心里也漏跳了几拍。帝后恩爱天下尽知，但没想到孝元皇后竟能直呼宣帝的名讳，可见二人当真与寻常夫妻无异，倒也真是旷世奇谈。宣帝没听清，着急问：“她说什么？”李太医犹豫了会儿，道：“皇后娘娘在叫皇上。”宣帝忙上前双手握紧皇后的手，尽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强压住自己的恐慌，道：“芷儿，我在这儿呢，尊晟在这儿呢！”
　　皇后微笑着，声音却弱得微不可微：“我刚才睡着了……做了个梦……”
　　宣帝的神情立即变得柔和，仿佛哄着孩子一般：“嗯，你刚才睡了一会儿。做了什么梦？能不能告诉我？”
　　“你……你让他们都下去好不好？我想单独和你在一起。”皇后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一群人道。
　　皇子公主们纷纷退下，许全自己最后一个掩了门，在外面候着，心里不禁念叨道：“老天有眼，可别让皇后娘娘走啊！她可是皇上的命啊……”
　　“我这一辈子……能得到帝王之爱，有幸为大殷的皇后，为皇上生儿育女……够了，真的够了……”
　　“不，芷儿，不够！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为你做……你当年受的苦……我还没有补偿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为我流泪，我却没有实现承诺……没有……”宣帝说罢不由热泪盈眶，仿佛哀求一般，“所以，求你，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我已经失去你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皇后用手轻轻擦拭宣帝眼角的泪，摇头道：“不……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这个世界上，哪一个女人不羡慕我……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真的很幸福……你不要责怪自己，不要为我难过……我不是死了，我只是……只是灵魂离开了身体罢了……不要难过，好不好？”
　　宣帝拼命地摇头，皇后仿佛预感到些什么，极为艰难地开口道：“我死前，惟有一件事不放心，你一定要答应我。”
　　宣帝见她如此，忙点头道：“你说，我都答应。”
　　皇后道：“杰儿自幼高人一筹，如果封了王，就能让他到沙场上减减锐气……览儿有治世之才，却无心于皇位之争……你让他辅助杰儿，不要让他们兄弟俩被他人挑唆而反目成仇……律儿他虽然喜欢旁门左道，但你不要为难他，他不喜欢官场之气，就让他做个逍遥王也好……至于我们的两个女儿……她……”
　　宣帝低下头问：“芷儿，什么？”
　　孝元皇后微微又张开了口，宣帝将头再靠近些，努力想听清她的话，孝元皇后又喃喃了几句，宣帝刚贴近她，一颗晶莹的泪已顺着她的脸庞滑下。
　　……
　　许全见里头许久没了动静，忙悄悄推了门进去，小声喊道：“皇上。”
　　宣帝笔直的脊梁仿佛雕塑一般僵硬不动，许全心里一紧，又上前几步，见孝元皇后静谧的睡容，平静而神圣的不可侵犯，失声道：“皇后娘娘……”宣帝头也不回，只是看着皇后，许久道：“出去。”
　　许全连忙退下，按捺住心里的悲痛，高声道：“皇后娘娘仙逝了——”